李贵伦：卖朱砂的女人 | 就读这篇
卖朱砂的女人
李贵伦
贵州万山确实是个好地方。最起码有两样值得记忆：一样是景，一样是人。
万山的景是近年才开发出来的。有头脑的人迎合现代人爱花钱游玩的心理，把以前的朱砂矿洞遗址转型为旅游景点，在洞里边配上一点人为布景，又在崖边最陡峭处做了玻璃栈道，再打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招牌，如此就很有了旅游价值。却不知为什么，旅游的人终不多，冷清得让人发毛。有人说，也许是宣传不到位吧。我们是听人介绍才去的，走过后甚觉兴味犹在。直到后来遇见那个卖朱砂的女人。
那天天气有些闷热，阳光跳跃着。游完万山景区，时间尚早，同行的朋友突然问到万山特产，我说应该是朱砂。他们就提议去朱砂店看看，有合适的顺便买一样给家人带回去。我在万山的堂弟十分热情，邀我们在他家吃了饭后，就带了大家去附近一家朱砂店，看样子他们很熟悉了。后来他和我说之前常带人去那里看朱砂，我开玩笑说：叫店里拿回扣给你啊。他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得出他的心比牙齿更纯。我这才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的猥琐了。
朱砂店在万山遍地都是，有如荒野里的狗尾草，参差不齐，良莠不分，外地人真的看不出好歹来。其实，在旅游景点这都是潜规则。旅游的人只要心头一热，就必定买了水货，却一直窃喜为名牌。
兄弟还说，据他所知，目前万山就这家店的朱砂质地好，真实度高，价格适中，我们就都听从他的。毕竟他在万山已居住了十来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近朱者还赤呢。
朋友中有一对夫妇，他们属于免费旅游国内任何景点的那种。听他们这样说的时候，我们都羡慕得流口水。但他们却说不希望这样，实是万不得已，——那是只有残疾人才拥有的专利。可是购物就不分残疾与否了。就这样，他们想把免除的门票费用来购买一样朱砂配饰赠给对方，以表爱意。夫妇俩就在那家店里挑拣起来。另外的几个朋友也忙着为自己的家人挑拣适合的朱砂配饰。店里很热。
卖朱砂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开始我以为她未出阁，稍后有个一两岁的小孩叫她妈妈时我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但她的美丽并不因为当妈妈而打折，清纯中蕴含高贵，秀美中不无羞赧。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美？那只有雨后含苞的荷骨朵儿。那是一种纯天然的美，一种恰如其分的美。一种极具诱惑性的美。她没有戴任何朱砂配饰。
同行的一个朋友本来挑拣好了一块朱砂吊坠，并已装盒。他说买给四岁女儿佩戴。等他转了半天回来说那个吊坠太大，不适合女儿佩戴。于是又从盒子里取出吊坠来，要求调换。那个女人满口答应，一直微笑着，等他慢慢重新挑拣。她还一边解答着其他顾客的咨询，不厌其烦。选了半天，他还是要了原来的那块。那个女人脸上的笑依旧灿烂着，不愠不火。每一句话都轻得像跳跃的阳光，总让人有想买光她的朱砂的冲动。
同时，那对夫妻也还在挑拣。他们从这个柜台看到那个柜台，从纯天然朱砂看到合成朱砂，从大如秤砣的耳坠看到细如针眼的手链。我们都等的不耐烦了。而那个女人照样笑着，跟着他们的脚步挪动，顺着他们的目光找寻。我的那个朋友又在一边不停打趣，大家都看出了他的小伎俩——想搭讪。而那个女人仍然一一满足了他的不求之请。他被朋友戏称为花心大萝卜。
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朋友不小心把一块朱砂吊坠给损坏了，虽然价值不多，但总有些过意不去。大家面面相觑。再看那个女人时，只见她轻轻用手捏了捏配饰（可能有些心疼），什么也没有说，就把它放在了另外的盒子里，她脸上依然挂着朱砂般的笑。此时，好像全部的阳光都汇聚到她的脸上来，美到极致。临走，她还送我们出店。我们都惊讶她的一切举动。
回来后， 我竟然完全忘记了朱砂，忽略了美景，偏偏铭记起她来——那个卖朱砂的女人。虽然不知道她的姓名。
李贵伦，贵州息烽鹿窝九年制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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