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纪事60年 二十、新庭任教于曲口小学
（一）香炉山送别兄弟
1981年3月8日，考虑到新庭即将毕业就要走上教学岗位，我特地托付在汉口工作的大舅舅为他买回了武汉牌手表，价格55元（另加表带2元）。这是我们家里的第一块手表，尽管家里困难，但是想到新庭有了手表之后既有利于工作也有利于增强形象，我觉得值了。身为兄长，我能够做到的就要尽量去做，以尽到我的责任，何况我多次向他承诺“尽量帮助你”。
1981年4月上旬，我希望新庭毕业后分配到我们永安地区工作，以利于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于是托付在教育战线上工作了近30年的姑爹去黄陵师范找一找关系。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分配到条件好一点的学校去工作呢？谁不想在离家近一点的学校里工作呢？也许是姑爹只是一名普通教师的缘故吧，也许是我们没有钱去请客送礼的缘故吧，姑爹去黄陵师范找了关系却没有起到作用，新庭被分配到我们汉阳县西南端最边远的曲口小学去工作。8月18日下午收到了“分配通知”（名义上为“实习通知”）以后，我只好劝慰新庭：只要有工作就好。无论在哪里工作，反正都是“吃皇粮”，有一个铁饭碗就行了。要想开一些，古人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想开了就没事了。
【那个年代，“开后门”之风盛行，有关系有后台的师范毕业生大多分配到条件好一些或者是离家近一些的学校去工作。虽然有的师范毕业生当初被分配到边远地区或条件差的学校去工作，但通过关系，后来也转到了离家近一些、条件好一些的学校去工作。】
1981年9月21日，星期一，晴。按照“分配通知”的要求，新庭今天到曲口小学任教。（边远地区小学的开学日期，一般来说要晚一点。）我打听过了，从香炉山乘坐小汽轮沿着东荆河上行（向西）三十公里左右到达曲口小学。为了送他去任教，我今天没有拉板车——为了增加收入，我与李义杰、刘文中等人成立了板车搬运队，目前为永安中心小学兴建的教学大楼搬运水泥预制板等物品。早饭后，清理了新庭的行李—— 一口较大的木箱子，装着他所需要的书、本、笔等用品和几件衣服。由于永安堡没有客车到达曲口小学，我只好租了王家中的手扶到10多公里之处的香炉山。为了回来的方便，我特意把自行车放在了手扶的车厢内。 （1980年8月20日，为了下湖踩鱼的方便，也为了到世城和外院出工的方便，用60元买了一辆旧自行车。）
香炉山，是一座矮小的孤山，这里是一个小集镇，位于东荆河的北岸，其对岸就是东荆农场的“十八家”。（东荆河，俗称南襄河，位于湖北省中南部，至沌口注入长江。）到达香炉山之后，王家中的手扶回去了，我和新庭来到了香炉山南边的临时码头等候小汽轮的到来。临时码头在东荆河北岸大堤下面，码头上已经有七八个人，我问了别人，他们也不知道小汽轮到来的具体时间，大家只好一边等候一边闲聊。我的身边有一个年轻人，与他简短闲聊后，得知他是曲口人，在XX学校读书，今天有事要回家。他知道我准备送兄弟到曲口小学任教的情况后，就主动提出一路上照应新庭，我向他表示感谢。有了这个年轻人，我当然改变了主意不到曲口小学去了，新庭也表示同意。
在等候小汽轮的时间里，我再次嘱咐新庭：
1.生活方面，不能过于节俭。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要把饭吃饱。要注意冷暖，好好照顾自己。
2.尊重他人，逐步学会处理好关系。虚心向同事们学习，处理好与领导、同事和员工的关系。走向社会以后，环境变了，要逐步适应新的环境。要懂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今后逐步学会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要多说人家的优点，少说人家的缺点，以免得罪人而影响生活与工作。当然，你现在年轻，又是刚刚走出校园，对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不是很了解；这不要紧，慢慢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阅历的增加，你会逐步了解的。再说，可以经常给我写信，我尽量为你排忧解难。
3.千万不能动手打学生。学生的年纪小，不听话不懂事，可以在言语方面对他们严厉一些，在表情方面严肃一些，要镇得住伢们。但是，不能用脏话骂他们，更不能动手打他们，否则你就要吃大亏。曲口是我们汉阳县的边远地区，那里的人素质比较差，有的人也比较粗鲁、野蛮，再加之你不是本地人，如果动手打了学生，不管是什么原因打了学生，就会受到学生家长的报复。所以，你要切切记住这一点。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向领导反映，让他们处理就是最好的办法。
4.你们这一届的毕业生，也有的分配到曲口小学，要与他们多多交流。毕竟都是外地人，在感情上有共同点，再说年龄也差不多，容易融为一体，所以你们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 在以后写给新庭的信中，我也多次强调以上几点。）
东荆河的水势并不大，往来的船只也很少。我们等到下午3点左右，小汽轮从下游（东边）开来了，那个年轻人和新庭把木箱子抬到了船上。大约10分钟后，小汽轮起航了，向着西方驶去，我站在临时码头上向新庭和年轻人挥手告别。望着渐渐远去的小汽轮，再次想到了新庭只有十八岁，如今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曲口小学，他如何适应生活、工作环境，能否照顾好自己，我担心哪！想到这些，我的眼睛模糊了……
我依然站在临时码头上，望着小汽轮渐渐地远去，渐渐地，小汽轮在水与天的尽头成为一个小黑点……
（二）骑车到曲口小学
1981年9月30日，星期三，晴。 清早，我草草吃过了早饭，骑上自行车往南朝着香炉山的方向而去。自从新庭任教以后，在短短的9天时间里就有两次在梦里见到了他：一会儿，他在高楼大厦里，与领导和同事以及学生在一起有说有笑。一会儿，他在低矮的房屋里，孤单单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黑暗。一会儿，他在野外，被别人打倒在地，满身伤痕……梦见这样的情景，我为新庭担心哪！于是，决定今天去看看他。
来到香炉山，看见东荆河的水势比较大，河面显得比较宽阔。乘坐小木船过了河，向人家打听了到曲口的路线之后，经十八家、邓家口、窑头沟、水洪口（车站），四个多小时后，于上午10点多钟来到了汉南农场的渡口。坐了小木船到达东荆河北岸的曲口，向人家问了路，才知道曲口小学的位置。（在沉湖的吊嘴打青草的时候，我到过曲口街上，却未到过曲口小学。曲口公社属于汉阳县管辖，与属于武汉市管辖的汉南农场只有一河之隔。）
推着自行车进入曲口小学的正门，迎面就是操场，没有人影，显得很是冷清。我感到纳闷：今天怎么没有上课呢……我只好在操场上大声地喊了起来：“新庭——郭新庭——”喊了两声之后，看见他从东边的房屋里出来了。他惊异地问：“哥哥，你怎么来了？”我笑着说：“想你了，来看看你。”随即，我问今天怎么没有上课，他说今天放了假。我没有问及放假的原因，把自行车放在屋外，跟着他进了屋。
一间小房，是新庭的宿舍。一张旧单人床，一张旧课桌，一个旧凳子。陈旧的白色墙壁显见倾斜的迹象，令我担忧！没有热水瓶，自然没有开水了。这里的条件，比我想象中的更差啊！问及他的近况，他说：教师和员工大多是本地人，只有三个人住在学校。这里的学生很少，工作也轻松，空闲的时候就看书。生活方面，很简单…… （这次整理，未录有关的对话。）
新庭说，黄主任就在隔壁的办公室。与新庭走进了简陋的办公室，我主动地与黄主任握手并且向他问好。黄主任约莫四十岁，很健谈，特将有关对话录如下：
我：感谢您家对我兄弟的关心和帮助。他今年进入十八岁，年轻幼稚，既没有教学经验，也缺少社会知识，请您家和老师们多多关照多多指教。
黄：不客气，不客气。郭新庭老师到这里来工作，我们热烈欢迎。曲口是汉阳县的边远地区，条件比较差，这里需要年轻的老师，希望他们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改变这里的教育现状……（这段话，记不清了。）“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把他们当着兄弟来看待。目前，这里的条件比较差，生活也比较艰苦；但是要相信，今后会逐步得到改善的……（后面的内容，记不清了。）
我与新庭走出了办公室，而后到校外看了看，这才了解到有关情况。曲口小学位于曲口街上的东端，校门向西，门前是一条黄土公路；校门对面，有几间门面，也有住户。进入校门，是操场。操场的南边，是东、西取向的长方形水塘，面积在三亩左右；北边，是一排教室，还有一间伙房；东边，是办公室和宿舍，其西边的墙壁显见倾斜的迹象。这所学校规模小，房屋矮，没有体育设施。
回到新庭的宿舍，我们聊及有关话题。不多时，觉得时间不早了，我嘱咐他：既来之，则安之。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有什么需要，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我写信，我一定尽量为你排忧解难。
临走时，我给他二十块钱用以补贴他的生活，他不肯收下，我只好塞给他五块钱并嘱咐他买一个热水瓶。
与黄主任道别后，新庭送我到七八十米之处的渡口。我坐了小木船到达东荆河南岸，回头看了看，只见新庭仍然站在渡口望着我，我只好挥手示意他回学校。新庭转身离开渡口之后，我也觉得饿了，于是在一个摊子上买了一袋饼干和一杯温开水，吃了几块饼干喝了温开水，骑上自行车沿着原路往回走。
日落时分，回到家里。为了不让母亲和会兰过于担心，我只好简短介绍了新庭的有关情况。
【自拍原件图片：新庭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