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monday 第31期 | 城秋草木甘
这里是全中国最有电影氛围的小区域。在整个文慧园路不到两百米的三家老牌电影院像哥仨儿扭在一起,中国电影资料馆外排场次常年一票难求,男性观众留胡子的比例和新闻联播中国内利好消息的比例几近相同——不用想也知道,都是老炮儿。
在这样环境氛围的感召下,我在《聂隐娘》首映日的最后一场坐进了第一排最角起的位置。旁边哥们不动如山,白袜脚踩练功鞋,顶如琉璃瓦不沾毛发,双腿刺青闪烁其间,麻袍裹身,这样的人在小西天见怪不怪,如妖如僧。我扭头一瞅——上座情况,全满;去除情侣,男女比例三比一。
东西方对于“侠”的概念推动电影百年,历史兴旺和当下时局的碰撞堪称“古今大战秦俑情”。东方和西方对于“侠”的不同理解产生的类型片种类五光十色,但无论是西部片、武侠片还是武士片对于“侠”的“结构性”诠释完全相同——男性英雄力挽狂澜的赞歌。
侯孝贤先生此次对“侠”的诠释,妄念以一己之力,重新灌入“侠”之内核。
结果,可谓伟大。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聂隐娘起初作为刺客的刺杀动机,即是服从师命之小义,也是为国为民之大义。怎奈何一介女子也曾成为斗争的牺牲品,闪过了隐约可见的一眼情谊。“侠客”聂隐娘的情,异于“男女情长,一骑绝尘”的“大丈夫”,而是沉浸于感情的流连。她没放下“天下”二字的教诲,也不肯苦去天下的愁思。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也一直在等,一直在看,权衡着一切的来头和姻缘。能为苍生作出抉择必可称之为“侠”,而这个“侠”字又掺加进了一个女孩最单纯的情分。将“天下大义薄云天”合着怦然心动的情感捏出一个水做的骨架,受世间一拂尘,飘飘然,又自甘了落了尘世间。
这本就是一曲女权主义的浪漫牧歌。
四
很明显侯先生的情绪太过含蓄,而胡子先生们又太过于奔放。
上映首日观众普遍评价“晦涩难懂”,去除太多同学初中阶段文言文底子太薄需要回炉重炼,武侠电影离大多数观众太过遥远,而女权主义文化浸入的又越来越深。
在“大碴子味儿”评论的背后,社会其实很难意识到到女权主义的沉浸像今天这样深入。
中性性征的日渐突出和女性权利意识的崛起让社会意识形态的先进性站上了历史的最高峰。如同乔治米勒用《疯狂麦克斯4》为好莱坞树立了一个机械真朋克女性的反抗楷模,《聂隐娘》让我们有机会能由内而外对华夏民族两千多年传统意识的思想解放发出赞叹。
聂隐娘的独特是她在做着本来不该她该干的事。
这些明显有违传统三纲五常的女性道德守则。传统儒家思维中女性应该“夫为妇纲”然后“掌锅碗瓢盆之利,行衣寝褥被之身”。但是,身为刺客的隐娘名冠全片最强,不仅左右人物生死还决定政局走向。身为刺客抛弃儿女情长绝对不是“妇人之见”,聂父获救后仍念念不忘“不该让师傅带你走”之言精妙暗示着传统意识中“相夫教子”妇人之为,救人于水火与其无关。
侯孝贤此番通过《刺客聂隐娘》荣膺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可以认为是本片天伦之美的空镜成功营造出西方眼中东方空灵绝境的“侠意”;也可说,抛开文化差异中对于“侠”的理解和文言营造的如丝如缕的点点情愫,《聂隐娘》就是被苦苦等待而呼而不出的传统武侠电影。
聂隐娘的角色着实是男性思维对于女性的塑造。侯之武侠观没有直接对“世界是站着撒尿的”作出明确而激烈的反抗,但他能让你潜移默化的不把女性视作弱者。这种对文化的包容性也让侯孝贤成为了阐释侠意的又一个开眼的禅意。
侯孝贤藉由本片让人意识到传统和死板在这个时代鲜活的反差。
我们的社会文化现在流行着“各种苏”,这和聂隐娘的女权主义相比体无全肤。这种如同荡妇娇喘的小家子气看似俘获了不少的“少女心”实在辜负千年来无数志女的勃勃野心。
其中影射的对现代中国妇女的教化如同教科书。它的启示不如“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社会主义教化下的形而上学,而是真正给予了社会中女性力量不断壮大后应有的尊严。社会对于女性的平等态度实际是女权主义真正的理想,隐娘的故事给了我们一个契机去想象另一种可能。即所有女性都在她自己应在的位置上,得到她应得的权利,只不过对于这个时代对于“位置”的概念更加合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侯孝贤的聂隐娘结合了男性对于女性的责任和社会“生存能力”,塑造了一个符合女性权利意识期待中,易于男性接受赢得女性欢迎的“几近完美”的女人,融入进了传统的“侠客情怀”,我们称之为:
《刺客聂隐娘》
这种对“侠意”精神的吐旧纳新让《刺客聂隐娘》终将成为华语武侠电影史上的变革之精粹。
八
撰文 / 笑匠 诗酒天涯,浮生笑画。
美编 / 简单 爱国爱党的五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