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樱|我的母亲（十二） / 开普饭

我的母亲（十二）

作者：咏樱

大学的恋爱充满了浪漫和热情，它给予我一种全新的体验。我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骨子里渴望别人的靠近。虽然有些时候，我也喜欢独处，但是，一个人不能一直独处，她还需要从爱情中体会到更浓烈的幸福和痛苦。除了拿出一些时间去谈恋爱，余下的时间就是泡图书馆。

我对外国文学有着不知疲倦的狂热。我的“外国文学”的老师是李万均老师，他上课充满激情。他上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深情地表演了朱丽叶的内心独白，他像是一个声情并茂的朗诵家和表演者，总能引领你去往艺术的殿堂。自从听了他的课，我开始不分昼夜地泡图书馆，一本一本地啃外国经典文学作品，卡夫卡、马尔克斯、福楼拜、毛姆、司汤达、罗曼罗兰、拜伦、莎士比亚、雨果……文学作品给予我丰富的心灵滋养，让我开始渴望更多的体验人生。

当时的福建师大有一个诗社叫“南方诗社”。我报名参加了诗社，跟着我的师姐、师兄们一起写诗。黄静芬、萧春雷、林浩珍、邵问津、梁嘉来……这些师姐、师兄的诗歌都写得很好，我从他们的诗歌中得到很多的养料。那个时候，我们这些热爱文学的文艺青年，有的是满满的文学情怀。我们过的真正是“物质贫乏，精神富足”的日子，仿佛只要有文学就有了一切。面包可以没有，而诗歌，必须存在！诗社有自己的诗歌报，诗歌报是定期印刷的，后来，我成了诗歌报的副主编。我用心写诗，就是为了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就是为了听到自己的诗歌被别人挂在嘴边。那时，我的诗歌被东北的一家电台朗诵播放，还在福建省的《生活创造》上发表，这些小小的成绩都给予我莫大的鼓励。

日子就这样不急不慢地往前走，然而，平静总是会被打破的。

1986年底至1987年初，大学校园的平静突然被打破了，我们宿舍的平静也被打破了。一些人开始情绪激昂地谈论国家大事，谈到北方一些大学校园的情况。当时虽然我很年轻，但是，我并没有跟在别人的屁股背后跑，面对风起云涌的形势，我表现得十分冷静。我不参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这是我向来做事的态度。为了这个，我被我们整个宿舍的社友孤立起来。她们冷嘲热讽，说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当时系里已经停课了，于是，我每天上午、下午去泡图书馆。那时图书馆人很少，很安静，而这正是我需要的。

远在邵武的母亲听到身边人说北方和南方的学生闹得很厉害，她的心就乱了。于是，她催父亲给我发了一封电报，电报的内容是：母亲生病，请速回。收到电报的我虽然心中存疑，但是还是向系里请假回来了。

事实是，当我赶回家中，我看到我的母亲正在菜地浇菜。一种受骗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向母亲发出质问：“为什么要骗我回来？”

“怕你跟着别人乱跑，怕你年轻不懂事，上当受骗。”

母亲的话让我无话可回，她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她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保护我，可是她不知道，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有自己的思考和做事原则。

当时，我并没有把在大学谈男朋友的事情告诉母亲，我知道她一定会反对。能瞒一天是一天，实在瞒不住了再说吧，反正我是铁了心，自己的事一定要自己做主。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我把男朋友带回了家。我的男朋友心中忐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我的母亲并没有因为他长得英俊就接纳他，相反，她摆出了一幅冷若冰霜的面孔。我的母亲就像一只抱窝的母鸡，喜欢把自己的子女一个一个拢在身边。她担心我一个女孩子远嫁异地，如果被婆婆、丈夫欺负，连一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母亲在对我苦口婆心多次劝说无果后，采用了激烈的“以死相逼”的方式。

“你如果要去，我就死给你看。”

“妈，你这是何苦呢？龙岩那么近，我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们，又不是从此就不回来了。”

“我不管这些，这里有很好的工作，还有你的父母。你去了外地，如果你的男朋友不要你了，你能去哪里？”

“他爱我，我们不会分开的，他的父母也愿意接纳我。”我斩钉截铁地说。

然而，事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的男朋友受不了现实的压力，果断地给我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信。在信中，他列举了我们在一起的种种不合适的理由，最后抛出了几个冰冷的字：我们分手吧。

尘世间哪有不会分开的爱情？不会分开的爱情只有在童话里才有。

他的全身而退让我感受到了万箭穿心的痛苦！面对母亲的“以死相逼”，我丝毫不为所动。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崇高的爱情“卫士”。而现在，面对现实给予的一记重锤，我只有仰天长哭。

我每天依然若无其事地上班、下班，并不让母亲看出我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我偷偷买了火车票，一个人坐上火车，经历一路颠簸冲到他的单位去找他。可是，那时他已经喜欢上了他的一个高中同学，看到我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感动。他十分平静且诚恳地说：“我们在一起是不现实的，还是面对现实吧。”

我知道，再坚持就是死皮赖脸，于是，我一跺脚，一转身，返回了邵武。

后来，我选择了同校的一个体育老师结婚。他是我高一的同班同学。虽然是同学，然而，读书时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他说：“我对你有印象，你总是风风火火地走进教室，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你一样。”说这话的时候，他笑了。他毕业于北师大体育系，属于“笑起来很好看”的男生，那一口牙又白又亮。我被他的笑容打动了，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然而，我母亲对我的选择并不认同。她希望我找一个本地人，她说：“本地人多好，家族人多，好互相帮助、照应，他们家在邵武一个亲戚都没有，办起大事来，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我的男朋友除了不是本地人，还是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他去读大学时还是好好的，大学毕业回来就被查出乙肝病毒携带，估计是在某次输血中受到感染。我的母亲说：“找丈夫一定要找一个身体好的，能扛起一个家的，要不，将来你有苦头吃。”

然而，我没有听从母亲的意见，我毅然嫁给了这个看上去非常老实的、有着灿烂笑容的男人。年轻时候的我总喜欢和母亲抬杠。我的执拗和她的执拗都是那样的根深蒂固，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另一个她。

结婚的时候，母亲要了彩礼。她对我的公婆说：“我不能白送我的女儿。我要彩礼不是给我自己，是为了给他们这对小夫妻，他们不能白手起家过日子。我的女儿在家里没有吃过什么苦，我希望她嫁到你们家，你们能对她好，不要让她吃苦。”

母亲要了30000元彩礼，陪嫁的时候，她陪了50000的东西。

办酒席的时候，我的丈夫家里没有来一个亲戚。我们只请了我们的朋友、同学，还有我家的亲戚。看着稀稀落落的几桌酒席，母亲的脸上写满了不痛快！

（图片来自网络）

个人简介：

咏樱，真名黄勇英，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新归来诗人。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诗意神州平台主编。已出版散文集《带爱上路》，诗集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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