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县老城的外立面

寿县老城的外立面

崔小红

外立面是建筑业的术语,指物体和物体的外部空间直接接触的界面,以及展现出来的形象和构成方式。它是建筑物除去屋顶外的所有外围护部分。在谈论寿县老城的外立面之前,我们先引出两位历史人物和一个观点。

第一位名叫许衡,他是元初著名思想家、教育家、天文学家。关于他的故事名叫《许衡不吃无主之梨》。

宋末元初,社会动荡,许衡跟很多人一起逃难,饥渴难耐。此时,人群发现一棵结满果实的梨树,一哄而上地跑过去疯抢。许衡不为所动,端坐在梨树不远处。大伙觉得奇怪,一个人过来催促许衡快去摘。许衡说那梨树不是我的,我怎么能随便摘呢?好心人说时局这么乱,人们各自逃难,估计这棵梨树的主人不是逃难,就是死于兵荒马乱,梨树恐怕已经没有主人。许衡说就算梨树没有主人,我的心却有主人。

这个故事收录在《元史》中,这是一部系统记载元朝兴亡过程的纪传体断代史,成书于明朝初年,由宋濂、王袆(huī)主编。

中国社会有个传统,就是后朝必须为前代修史。明朝灭掉元朝,它为元朝修史会以胜利者的姿态随意篡改史实吗?不会,一般不会。主编之一的宋濂是明初卓越的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思想家。朝代可以更替,“仁义礼智信”和“礼义廉耻”等思想却一代代传承。修史的人秉承这种思想,不虚美,不隐恶,记录着前朝的人性与光辉。这时,我们要引入一个观点——历史不能割裂,历史是后人记录的。

后人继续为许衡记录:他向元世祖建议重视农桑,广兴学校。忽必烈邀请他入朝为官,他称病谢辞。病逝后,四方学者相聚哀哭,更有不远千里奔赴墓前者。朝廷追赠他谥(shì)号“文正”。

谥号是对历史人物是非功过的盖棺定论。从唐代以后,文人做官的终极理想就是在死后被朝廷授予“文正”的谥号。元朝有皇帝15位,获得文正谥号的大臣只有6人。清朝共有皇帝12位,获得文正谥号的大臣合计8人。

此处,我们要引入本文的第二位历史人物——状元出身的寿县人孙家鼐,他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位获得“文正”谥号的人。

1898年,孙家鼐受命担任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首任管理学务大臣。1900年后,他担任学务大臣等职。1906年,中国废科举,兴学堂。1908年,本文的要写的寿县老城内的丰备仓学堂羞答答地登场。这所新式学堂成立后的1909年,孙状元与世长辞。他的历史也是后人记录,他能做的就是生前修身。

我的读者朋友黄老先生出生于1940年。他回忆他1948年入丰备仓启蒙,那时学堂的名字已改成丰备仓小学。他说入学后的人生第一课是:来来来,来上学。去去去,去游戏。天亮了,快起来。爸爸早,妈妈早,遇见老师行个礼,遇见同学问声好。那时的语文课本没有意识形态化或者党化。如果不交学费,班主任会让学生顶着自家带去的板凳罚站。也有基督教会免费发给每个学生一大罐牛奶的时候,有点类似炼乳。

丰备仓小学后来更名为城中小学。至于更名的时间,我还没有找到确切的文字记录,只能借助间接线索予以猜测。

1949年后,人民政府创造一切条件让适龄儿童入学。在火神庙里建城北小学。在卧佛寺里建城东小学。还有城南小学等。它们建校于1952年前后。丰备仓小学可能就是依据方位,在那个时期被改称为城中小学的。

城中小学历史悠久,办学底蕴深厚,教学质量很好,居于寿县老城众小学的中心地位,后又被更名为寿春中心学校。这是它的幸运,总是立于时代的潮头;也是它的不幸,无法保证坐不更名,行不改姓。

有趣的是,寿春中心学校于2017年暑假迁址到寿县二中旧址后,再次改名,叫做寿春小学。它是它自己,它又控制不住它自己,慢慢的,它会不会忘记一路走来的自己?

触及城中小学,本不在我的采风预设中,它是我写寿县老城外立面这个话题随机生成的内容,是我在采风行程中顺着城东小学的藤摸出来的瓜,摸得艰难困苦。

亮点在于,城中小学改名寿春小学并迁走后,原城中小学的旧址及名称还保留使用,填充进去的是城东小学的一套人马。是铁打的旧址营盘重要,还是流水的兵重要?谁与“1908年,丰备仓学堂,城中小学”这些因素的关系更密切?

五月,暮春走向尾声。时间靠近薄暮,在等着夜热热闹闹地降临。我来到城中小学,我想把寿县老城、外立面、生前修行与记录历史之间的关系理清。

寿县老城的外立面改造集中在东大街与北大街,华灯初上,一盏盏黄晕的灯,点缀着夜幕下的古城。宾阳门老了靖淮门,通淝门年轻着定湖门。在晚风里,时间变得多情。我淡然而行,目视着与我谋面的每一个人。

夜幕徐徐,城中小学一片安宁。一排松柏,红色的抗疫条幅,奔跑的孩子,汉瓦的平房,青砖老墙被现代意识粉刷一新,还有我“砰砰砰——”用力敲门的声音。人们不知道城中小学的资历有多深,说需要询问年龄大的人。邻居站在树下说,他天天在家,就是年龄大了,听不见你拍门,也说不清……

建筑物的外立面,相当于一座城市的颜面。立面改造不仅是为城市洗脸,更是在为它化妆。以协调它旧有的风貌,延续城市的历史文脉,凸显城市建筑的时代特点,为城市构筑新的风景线。相比于整形,立面改造成本低廉;相对于搬离故地另觅新欢,它珍惜使用已有的地盘与建筑资源。更何况,有些城区的地域依赖性很强,无法搬离,否则的话,它就不是它,比如北京故宫,或者寿县老城。

立面改造必须要有,那是对破败建筑的美化。但任何事物都有利弊两面,立面改造也不例外。在改造过程中,要处理好传统承续与时代特色建筑的关系,让它们各自安好,都能保持住自己独立的本色。

近现代,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11年的辛亥革命,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978年改革开放。风云际会的时代体现在建筑上,建筑就被打上明显的时局性标签。

寿县老城在文物保护或外立面改造工作中,不能一味的复建,或者返清复明,或者沉溺于追溯楚国时的寿春,而是要给予展现共和国历史的有特点的建筑物的足够的重视,给予当代建设软成果的重视。这是我在本文加入城中小学的原因。也是我书面并实际奔走保护近现代有特色的建筑的心理动因,因为那是在保护共和国历史。比如:建于1953年左右的安理大红楼,建于1978年的淮南老市政府大楼。

近现代建筑是永恒的丰碑,外立面展现的是人心与审美。历史是后人记录的,我们有责任为前人修史。我相信会有更多的决策者成为人民的文正公。

《寿县老城的外立面》

作者:崔小红,政协淮南市文史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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