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铁树(散文)
先生本不是风花雪月之人,不喜花花草草之类不实用的东西,却唯独钟爱铁树。从最早花钱买来两棵铁树小苗开始,换盆、分盆……十多年过去了,铁树的队伍愈发壮大,院里院外都可见其刚劲挺拔的身影。当然这些有先生精心呵护的铁树都是健全的,值得一提的是院墙边那棵“残疾”的铁树。
那还是多年前,晚饭后两人如常散步,路过一家单位门口,见一棵体形硕大的铁树倾斜着歪倒在地,大半的根裸露在人们的视线中,奄奄一息。
这条路不是第一回走,这棵铁树也不是第一回见。这里原本是附近中学的教工及部分学生的宿舍,是个安静雅致的所在,铁树在大门口的花坛中也算位得其所。高大、挺拔,枝叶张扬,像个卫士看护着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成了某建筑工地暂停车辆、堆放杂物及工人暂住的所在,这地方便不复之前的雅致。门里不曾踏入过,只在外瞥见院内杂物堆砌、人声嘈杂,门口更是脏乱不堪,铁树身上时常靠着钢筋、建筑工具之类的东西。某次还见过一根大大的电线杆像是落下来砸在铁树上,枝叶被砸烂了一片。路过时常为这棵铁树惋惜。如今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也已经好多天了,近前看,还可发现树干已烂了一半。但路过时也只是叹息一声,毕竟这是有主的树,别无他想。
那天路过时天色已黑,路上空无一人,那棵铁树树叶已开始泛黄,满心痛惜,我和先生频频回首。我说:“要不我们把这铁树带回家吧。”先生忧虑:“这么大棵铁树没有工具只怕拔不起来,且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但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植物亦有命。虽四顾无人,两人还是心虚地靠近,心虚地拔树。树根基本烂了,很轻松就拔了出来,但树身还是很沉,两人相帮着一路走走歇歇把铁树拖回了家。
先生连夜在院墙边刨土挖坑,把铁树栽好了。第二天,又是锯子又是砍刀,把铁树腐烂的部分以“刮骨疗毒”之势掏了个净。树身被掏出个老大的洞。生怕雨水浸润、树身积水而腐烂,先生又以水泥糊之。完了,先生说,“我只能做到如此了,活不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此后隔三差五先生便去看一眼,等着奇迹出现。然而奇迹没有发生,铁树以不可抑制的颓败继续腐烂下去。先生诊断,“上次'手术’不成功。死马当活马医,必须再次'手术’”。于是掏出水泥块,更大范围地削除腐烂的树干,最后仍糊以水泥填实。如此接连的“大手术”,此树存活的概率渺之又渺。听天由命吧。
之后不知哪一天,先生惊喜地跑回屋来说:“那棵铁树活了!”我跟着跑去一看,那棵在杂草丛生的院墙边,那棵被水泥覆盖、一片死寂的铁树,竟然冒出一片小小的绿叶。在灿烂的阳光下,这小小的绿,绿得那样耀眼那样骄傲,像一面旗帜飘扬着,向世界昭告:我活着!
如今多年过去了,因为动过“大手术”,身子不再健全,这棵铁树以多个枝丫向上生长,虽然不复之前的雄壮,但依然长得郁郁葱葱、活力满满,完美诠释“我命在我不在天”!
2021-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