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吴小街: 你的笑容从不曾远去

你的笑容从不曾远去

文 / 吴小街（江西）

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五年了，我最难忘的是他的笑容。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20岁的父亲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母亲身边。

大集体年代，一个外姓男子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出现在村子里，父亲受到村里很多人的鄙视，他们千方百计排挤父亲，劳动时给最差的工具，干农活是挑最苦最累的农活给父亲；休息时，他们冷嘲热讽，在村长面前打报告……

四周都是冷言冷语， 都想看父亲的洋相，我不知道父亲是怎样走过那段日子的，内心需要多么强大的定力！

父亲默默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一个人一旦认命，就会默默接受一切。父亲不太爱讲话，也没上过一天学，但他谦虚好学，见到每一个人都报以真诚的微笑，并虚心向他们请教，时间久了，父亲学会了很多劳动技能，尤其是犁田，这需要技术活，很多年轻人吃不了苦，不愿学，父亲经过反反复复试验，犁、耙、滚……每次犁过的田松软平整，在阳光照耀下，田就好像明镜一样露出温暖的怀抱……

父亲的勤劳好学，热情待人慢慢地感化了周围人，每一个见过父亲的人，都能从父亲笑容里读到真诚、热情。渐渐的，村里人慢慢接纳了父亲。

父亲饱尝过了人间疾苦，家底薄，为了养活一家人，每天起早贪黑在天地里干活。他到过坞桥红石岭扛过石头，到福建深山老林里冒险放过树木下山，然后和村里人一同扛树回来，白天他们休息，晚上就摸黑下山；父亲还烧过瓦窑，炎炎夏日、寒冬腊月里父亲站在窑边点火，一会就全身湿透；实在没事时，父亲闲不下来，拿起鱼网到池塘里网鱼做小鱼干：六十多岁还到外面去爆米花……

父亲的勤劳让村里人刮目相看，父亲温和的性格、真诚的笑容渐渐软化了周围的环境，那种乡村人特有的淳朴流露出的微笑就如大地一样真诚，人人都能从这种笑容里感受到父亲的善良，而这种善是他最好的护身符，让他渐渐和周围相适应。

我考取师范那年，通知书迟迟没有下来，父亲几乎天天到教育局去问，他天亮就出发，进了教育局（那时教育局在同乐园，也就是现在家家乐超市中国银行那里），父亲也不知道发通知书是哪个股室，只好一个一个股室去问，去的次数多了，父亲乡下人淳朴的话语和笑容所打动了工作人员，以至于后来父亲再去时，他们都客客气气让父亲坐一会……

60岁那年，父亲每天挑着爆米花机在附近村子里转悠，寒冬腊月，北风呼啸，有时下着小雨，父亲挑着沉重的爆米花机走在乡村小道上，到了一个村子，父亲要找一户人家落脚，他摆好架子，插上电源，摇动爆米花机，火光冲出炉子，映红了父亲古铜色的脸，第一炮响后，父亲把爆出来的米花全部给主人，感谢他提供场地给父亲，主人还要客气，父亲微笑着向他解释……

父亲的笑容给了我自信。工作中总会碰到不如意的事情，每次周末带着情绪回家，父亲就会借问工作中的事情，我总是显得不耐烦，抱怨这个，埋怨那个，满满的负能量。父亲抽着他的汗烟。耐心听我讲完，嘿嘿一笑：不要抱怨外部的环境，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跟人打交道，一定要热情……

五年来，父亲吃苦耐劳、随和的笑容盘踞在我内心深处，并且给了我巨大的力量。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真实的，但也有很多东西是真实无暇的，就好像父亲的笑容，那干净的笑容是从父亲心湖荡漾出来的涟漪，闪着耀眼得光辉，在他脸颊上起伏，那笑容如此真切，让今天的我依然感到心痛而又温暖！

五年前的腊月初九，父亲感冒发烧，我回乡下看他，老人家已经退烧了，见了我，非常高兴，说自己能扛过那个寒冬，因为春节就要到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们父子间最后一次对话。

第三天晚上，老人家呼吸出现困难，我急匆匆赶到时，他已经昏迷不醒，听不到我的呼唤了，上午九点二十三分，我的父亲停止了呼吸。

五年来，每一次看着父亲的画像，翻一翻他的照片，父亲的每一张照片都带亲切的笑容。

记忆有时是顽固的，无论经历了多么漫长的时光，一些人、一些事总是牢牢盘踞在我们内心深处，就好像父亲的笑容，从未离我而去……

2021.1.29

本刊特邀专栏作品

原 创 首 发

❀ 作者风采简介 ❀

☆☆吴小街，男，1973年出生，1992年参加工作，江西省余江人，教师博览签约作者，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教育工作，醉心读书写作，在读书写作中寻找到一片美丽的桃花源，多篇文章在《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每周文摘》《时代邮刊》《教师博览》上发表，《中外文艺》《当代文摘》等国家级纯文学平台特约作者。目前供职于鹰潭市余江区教育体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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