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老黄牛》

青藏线老兵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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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锦超

《高原上的老黄牛》

文/杜锦超

代可国,原汽车一团供应股股长,重庆市铜梁县人,1946年8月出生,1968年3月入伍。他中等身材,国字脸,为人忠厚善良,诚实热情,言语不多,外号人称老黄牛。新兵入伍他被分到三营10连炊事班。在炊事班他吃苦耐劳,踏实肯干,自己动手腌制咸菜,磨豆腐,调济伙食。还利用空余时间一锄一锄地开荒帮助连队扩大菜地面积。

1972年5月,他由10连司务长调任团后勤处供应股任助理员。当年秋天,团里让他带领修理连和司机训练队各一个排的战士,到江西沟生产队搞秋收。经过30余天夜以継日的奋斗,3800多亩庄稼收割完毕。当年风调雨顺,收成特别好,共计收获油菜籽42万多斤,靑稞、豌豆16万多斤。粮食丰收了,代可国体重却减轻了8斤。

"军队是个大学校,这个大学校,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又能从事农副业生产,还能办一些中小工厂,生产自已需要的若干产品和与国家交换的产品⋯"根据毛泽东主席1966年的《五.七》指示,汽车一团农副业生产有了长足发展。先后在西大滩、可可西里、沱沱河养牦牛200多头,养羊1200多只,增加了团队3000多人的副食供应,解决了长期见不到"油水",解决了让战士们吃饱吃好的问题,减少了"空头政治"对部队建设的冲击。

每年11月10日,是汽车一团与索柴一家(聘用放牧的藏民)法定上山杀羊的日子。从1974年至1979年连续6年代可国带着4名战士执行这一光荣任务。杀羊,不知详情的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个中苦衷有谁知晓?通常这些牧场都在海拔4200米以上,离青藏公路近的有几十公里,远的则100多200公里。到了那里,只能跟着藏民一起喝酥油茶,吃粘粑和半生不熟的牛羊肉;晚上睡在零下二十多度既透风又漏雪的"解放大楼"(汽车大箱)上。杀羊,首先是在索柴的指认下,用红墨水给该杀的羊作记号,然后,一人抓住羊头,一人抓住羊的后腿,两人同时用力将羊放倒并压住,再一人挥刀杀羊。羊血流尽后,用绳子将羊头套起来拖到木桩边,再挂起来剝皮,开膛取出內脏。羊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看到同伴被杀死,整个羊群会发出同情的"咩咩"叫声,当你去抓第二只羊时他会拼命反抗。一只羊100多斤,力气很大,由于是在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作业,一用劲立马就会头昏眼花,杀死一只羊,人也差不多昏死一次。青藏高原的冬天,风大、雪大、缺氧、零下20~30度的严寒,杀300多只羊,30多头牛,最快要7天,一般情况都得10天才能完成任务,10天下来,身体再好的都得瘦一大圏。

1977年,西藏那曲地区工商局与汽车一团簽定三年协议,每年供给部队二万斤牛羊肉,单价每斤0.27元,条件是部队每年11月杀羊的季节开车去海拔4500米的索县和巴青县收购。1978年,代可国刚刚完成自己牧場的宰杀任务,休息了两天,又第二次带車去黑河巴青县收购牛羊肉。车到黑河兵站,再往东200多公里收购牛羊肉返回途中,离青藏公路还有10多公里的地方,由于便道坑坑洼洼,汽车水箱下水室出现裂缝,水漏光了。焊接好水箱后藏北草原一片白茫茫,无法寻找水源,代股长只好让驾驶员留下看守车辆和车上的物资,他和后勤处战士杨树亮走出草滩背上水桶前往道班要水。

晚上8点多钟出发直到12点才找到道班。可是敲了半天的门却沒有人答应,不知道是风声太大还是睡得太香,代可国他又冷又饿,只好找根棍子一边敲门一边敲水桶,足足敲了半个小时,道班工人才开了门。代股长说明情况并再三央求,道班才很不情愿地将自己羊皮口袋里不多的饮用水给了大半桶。此时已是零晨一点,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

天上飞舞着大雪,代可国他们轮流背着水桶高兴地往回走,走了不到三公里,风越刮越大,雪花越飘越紧,前进的阻力一步一步地增加,累、冷、餓、缺氧等综合因素的作用,代股长他们的腿像罐了铅一样沉重,实在迈不开歩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这时他明白千万别躺下,不然会冻死,他让小杨将水桶(汽车兵专用的扁桶)上的绳子解开捆在自己腰上,一步一步水桶往前爬行,风稍为小一点,他们赶紧起来拖着水桶往前走。就这样坚持走到零晨四点多终于将水拖了回来。而留守的战士在驾驶室里耳朵冻肿了,腿冻彊了,下不了车,代股长赶紧将那两条像冰棒一样的腿插进自己怀里,用皮大衣包裹起来,并帮他揉槎捶打,好不容易才有了知觉,最后终于把牛羊肉运回团里。

人们那里知道,就在代股长从格尔木出发的第二天,他的夫人肖先碧带着三个孩子来部队探亲了,一等七八天不见人回来,心里着急,再加上旅途劳顿,患上了急性甲型肝炎,被送往22医院治疗。

当代股长拖着一身疲惫,走进自己寝室,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床上被子没叠,桌子上碗筷没收,三个孩子拥在一起哭成泪人。猛然间走进一位又黑又瘦的人来,三个孩子一下懵了,片刻大儿子洪成回过神来,悲伤地叫了一声"爸爸",三个孩子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刷地扑了上去,哭声又响了。"你妈妈呢?"。  "住院了",儿子细声的回答像一声惊雷,代股长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睛像山涧的清泉,默默地往下流淌。

三个孩子的齐声呼喊,三个孩子的齐声痛哭,引来了叔叔、引来了伯伯,引来了卫生队的救护车。积劳成疾,过度疲劳和透支,"老黄牛"累倒了,被送进了22医院。

当护士给他静脉注射时,药水怎么都推不进去,医生护士流着泪,说:再晚一点可能没救了,血管里的血液缺水流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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