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锁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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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已过,倏然觉出一日日寒意也重了。
“露寒烟冷蒹葭老”,不知道蒹葭是否已老。那些飘动的心事一般的芦花总是那么轻盈,在一抹秋风里倾尽半世风情。记起前些日子有外地朋友问起我嘉山的芦花什么时候开,我默然。什么时候开呢?他们告诉我须得霜降才可,寒露都过了,那大概也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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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初起时,和朋友在夜色里走过,没有月,浅浅夜色映着各色路灯,影子长长短短,一路谈点心灵文章,以及尘世俗事,这样走一段路真好。独自行到楼底下,听到草丛里传来的阵阵虫鸣,时急时缓。静下来,且听月下草虫鸣。可惜没有月,独有草虫鸣,熟悉而亲切。
闭上眼睛似乎就是追逐萤火虫的那个童年夜。那个时候,我和所有乡村的孩子一样,也曾提着木桶在水塘边的木桥上捣衣,挎着篮子到田野里挑黄花菜,追着红翅膀的蜻蜓在晚霞里飞奔。月初起的时分,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听草丛里最响亮的蟋蟀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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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它们又叫了。是那一只蟋蟀吗?是童年村头的那一只蟋蟀吗?是流沙河诗歌里的那一只蟋蟀吗?
在《豳风·七月》里唱过;
在《唐风·蟋蟀》里唱过;
在《古诗十九首》里唱过;
在花木兰的织机旁唱过;
在姜夔的词里唱过;
劳人听过,思妇听过……
夜深了。四周很静,我打开窗子,风掠过来,凉得很,还是能听见不曾停歇的唧唧虫鸣,一唱三咏,在我宁静的窗边唱过,在我不曾安睡的深夜唱过,在我颇不平静的心上唱过。清人张潮在《幽梦影》中说:“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内乃声;方不虚生此耳。”
什么时候还能静下来,细细地听这世间最美的声音?单以季节来看,春天的鸟声婉转清越,妙处自是不必说;而夏听蝉声,必是我能欣赏不了的,夏日炎炎,本就心烦气躁,还偏有那只不识趣的蝉声往耳朵里钻,声声聒噪不绝于耳,哪还有心思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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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为了看完一本书,也不是没干过长竹篙戳树上鸣蝉的事;秋听虫声倒也有点意趣,譬如今夜;冬听雪声,若不用心,我得是怎样的耳聪才能听到呢?说到底,我只是个俗人,这世间最妙的声音竟是不得要领。
想当年,他也必是在鸟声蝉声虫声雪声里燃一盏灯,阅几卷书,书几行字,品茶饮酒,吟风弄月,当然雅致得很。
而我今阅电子书,自是闻不见书简之香,亦无指尖翻阅实在的触感。但这些句子,这么好,一句句的都能让人莞尔。“天下无书则已,有则必当读;无酒则已,有则必当饮;无名山则已,有则必当游;无花月则已,有则必当赏玩;无才子佳人则已,有则必当爱慕怜惜。”又见一句,哎呀,这般皆是人生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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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乐,孰大于是?中年以后,时间忽然多出了几多,渐渐闲了。如何让这闲暇的时光多几分意趣,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读几本好书,看几处美景,与懂得的人说一些话……如此,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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