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含蓄、红梅招摇,是否还开成原来的模样 | 郭发仔
文/ 郭发仔
小区中庭,几株白梅亭亭而立,枝丫悉数高举,有尖叶鳞次冒出,挂着新绿。枝叶间,白梅花零零碎碎地开了,并不热闹,夹在一片老旧的冬绿中,似有“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意趣。
枝头的数朵,已彻底打开花瓣,有淡淡的清香溢出,在阳光下白得发亮;其余多是含苞待放的小白点,被红色的花柄托着,小心翼翼,也在薄薄的绿色中亮着。似开未开的白梅,疏疏朗朗,干脆而洁净,仿佛黎明时夜空里的晨星。春光灿烂,白梅却不紧不慢,对镜贴花黄,素手扣胭脂,娴雅得如同未出阁的少女。
白梅在南方多见,小路旁,庭院处,篱笆下,从寒冬开始酝酿,待得春来,素净的小花宛若谦谦君子。不过,村人只道是花开了,心里则惦记着挂果。青梅带露,一口下去,眉头紧蹙,龇牙咧嘴,梅子的酸脆就是生活逼仄的味道。其实,白梅花是一味廉价的良药。《本草再新》载,白梅花可“入肝、肺二经”。《纲目拾遗》云,可“安神定魂,解痘毒”。只可惜了白梅花,在村人的烟火里,香消玉殒,枉作春泥。
白梅花拘谨,悄无声息的,在春日开成了一种意象。红梅花时不我待,在灼灼春日铺张热烈,一副舍我其谁的傲然之态。
红梅之古,堪称历史活化石。红梅在中华大地开了几千年,经过风雪雨霜,也见过史海浮沉。时至今日,风雅之士仍有“五大古梅”之说。今湖北沙市章华寺内有楚梅,据传为楚灵王所植,已历2500余年。湖北黄梅江心寺内有晋梅,据传为东晋名僧支遁和尚所栽,距今已有1600余年。此梅冬末春初梅开二度,人称“二度梅”。隋梅在浙江天台山国清寺内,距今已有1300多年。唐梅有二:一在浙江超山大明堂院内,一在云南昆明黑水祠内。宋梅在浙江超山报慈寺内,此梅奇异,一般梅花为五瓣,其独六瓣,堪称稀世之珍。
小区红梅为观赏之物,艳如胭脂,尽显华丽。眼前的繁华赏心悦目,然过于矫饰,远不如老家村子里的红梅,安时处顺,抱朴含真。散落村间的红梅树,斜枝直杆,无人刻意打理,如同满村子疯跑的孩童,自由散漫,一身野性,自带农家的烟火气。初春来临,红梅自谋时令,或沐在和煦阳光下,或立在霏霏斜雨中,伸展一下腰肢,打开一朵花瓣,其余的像是睡到自然醒,次第开放,风里依稀都是梅花轻柔的爆裂声。乡野土壤,自然雨露,定然孕育不出城里的张扬之气。老家的红梅更似未见世面的村人,细碎的花瓣红里透白、白里带粉,有小酌之后的微醺,也有饭后海谈的得意。
清明的空气里,春光似乎又多了一层。白梅含蓄,红梅招摇,鼻息间暗香频频。我不知道,此刻故乡白的、红的梅花,是否还开成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