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得听,心动的声音
一声两声,再一声两声,脚步踢踢踏踏的,均匀的,是春天的棉鞋在脚上踏上楼梯的声音,它悄悄地从楼下蔓延开来,你在房间里忙碌的时候,在阳台瞭望的时候,稍微侧耳听,便听得出是最亲近的人的脚步声。
这个世上,只有最亲近的人,我们才能从千万种脚步声中遍寻得出它的独一无二,时而是熟悉的老钟发出笨拙的声音,是开门时关门时,不轻也不重的门轴折页的声响,无论周遭是否宁静或繁杂,每每轮回似的妥帖感,让你忽而有那么一刻静了下来。
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男人被人蒙上了眼睛,在一群伸出手来,站成一排的女子中,需要辨认出他的妻子。
只见,那个男人一步又一步的谨小慎微的走上前去,女人都已伸出一只手在身前。
第一个,他轻轻的搭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下一位面前,又搭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直到走到快到末尾处,听到了一阵熟悉而短促的轻咳声,声音转瞬即逝。
他的耳定了定,心中涌起妻子平常时咳嗽的画面,是她,他顺着声音,寻到一双手,心中只想着那咳嗽的声音,便不再松开,直到他拆下眼前的布,妻子正对着她微笑。而众人轰然亦是。
后来,妻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那男人说,当然是你的那一声咳嗽,那声音我最熟悉不过。
熟悉的人,如同那熟悉的事,做不了假,是真真切切的随着日积月累入了心。
读梁文道的笔记,记起他曾在一场新书发布会上,偶遇了多年前的恋人。
那日,发布会上周遭人声鼎沸,挤挤挨挨的,那个女子忽然出现了,身旁有一个小孩儿,后面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她温和的说道,“梁文道,是你。”
又见,女人对孩子说,快叫叔叔。
他想说什么,但忽而面露尴尬,她补了句,今天你很忙吧。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他们只得彼此匆匆互换了名片,女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海。
那一天,他始终无法忘却,他在台前叫嚣着,呼喊着,纯熟的卖弄着文人的辞藻,新书果然一销而空。可他,却听不见那些更喧嚣的声音,只记得昙花一现的她,可他又无法将那人寻回了。
雪小禅说,曾因听蒋勋的声音,细说红楼而流泪,那是个午夜,一个温暖如玉的片刻,如同他的声音,穿透灵魂,然后醉了。那背后的是对一个人的情深,对于一首歌,一个声音,我们可以执着的循环,不管不顾,直到忘了自己和它融为一体。
窗外的车马声,喧嚣声,证明我还活着,厨房里的烈火烹油意味着我仍爱着,那分明的笑声,哭声,亦是我的,在一刻刻,存在的印记。
我若宁静,便听万物,我若喧哗,万物皆看我多彩。
和许久未见面的人偶然再见,多过三年五载,一开口却听见她陌生的嗓音,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不在一片海里的鱼儿,偶尔相见,竟是在搁浅时分。
我们戒不掉习惯,就像戒不掉空气,因为它们太平常,那么你的心上呢,可曾有让你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