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留王墓岭抗战轶事
欣闻我县拟在河神庙乡王墓岭村北——凤凰山选址修建公墓,一个“墓”字牵动着许多老年人的心,也让我心中浮现出不少关于王墓岭的轶事。
(一)王墓岭的由来
王墓岭是一个有着许多历史故事和优美传说的地方。据县志记载,王墓岭在很早的时候叫“天塚山”,古时称墓为“塚”,取意是在主峰上有一个巨大的土堆,如同上天安排的一座大墓。后来改称“凤凰山”,因为此山有三个山峰,中峰是伯当庙,东峰为漫天脑,西峰为黑虎庙,像一只凤凰双展翅,故此得名。唐朝时更名为王墓岭至今。
隋末唐初,瓦岗寨翟让、李密等群雄举兵反隋,后来被王世充战败,内部发生分裂,李密率领王伯当等英雄投奔李渊政权。随后李密又反出李家,被唐军追杀,随行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王伯当。李密、王伯当被唐军追赶,骑马沿着上党关山路一直逃到凤凰山(即现在的王墓岭)一带。他们骑马跑过的一处山岭现在就叫跑马岭。王伯当号称“白衣神箭”,力大箭准,接连射中追赶的唐将,而唐军的箭矢也如同飞蝗一般射向李密、王伯当残军。双方对射,箭矢如雨,把经过的山岭都射出了豁口,从而有了前、后箭豁(和)村之名。由于寡不敌众,李密、王伯当的战马先后被射倒,马倒的地名就叫卧马沟。最后,王伯当掩护李密逃到凤凰山主峰的密林中,被唐军包围。唐军乱箭齐发,王伯当扑在李密身上为他挡箭,被射成了刺猬,身下的李密被生生压死。王伯当的忠义勇敢行为深深感动了唐王李世民,随后唐朝就地隆重安葬了王伯当并在凤凰山主峰为他建庙立祠,表彰王伯当的忠勇精神,从此凤凰山被人们改为王墓岭,主峰就叫伯当庙,山南向阳处的那个山村更名为王墓岭村。历朝以来,王伯当墓和伯当庙一直保存完好,遗憾的是抗战时被毁。
解放前王墓岭周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王墓岭村有一个叫刘兆祥的人和一个长子人在一起吹牛皮,长子人说:“长子有个北高庙,离天只有四指高”;刘兆祥马上反驳:“屯留有个王墓岭,把天顶了个黑窟窿”。长子人顿时哑口无言,可见此山的高度和名气。
王墓岭村高山为屏,背山向阳,民风淳朴。只因过去吃水困难,不少村民外迁。直至世纪之交,时任支书鲁爱林、村长刘建国多方努力,在上级的支持下,打了深水机井,安装了自来水,全村村民才告别了吃水难,从此安居乐业,蒸蒸日上。
由于地处屯留中心区域,东有羿神岭神佑,西有屯绛水库涵养,王墓岭实为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站在岭上举目四望,满山松柏、沟豁纵横、山峦秀丽、空气清新。依托其独特的自然风景、浓厚的文化氛围,完全有条件打造一个园林式公墓,形成一处奇特的人文景观。
每个地方都有值得缅怀和纪念的名人,王墓岭之名与忠勇王伯当密不可分。在兴建王墓岭公墓的时候,有关部门应重修王伯当庙,对王伯当的忠勇事迹加以适当宣传,使之成为串联“羿山”景区和“八一湖”景区旅游线路的一处旅游景点。
(二)抗战那些事
王墓岭地处绛河、岚河两大流域中间的丘陵地带,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抗战时期也是我县重要的抗日游击区。
王墓岭村是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小山村。抗战时期,日寇在县城驻扎,并在河神庙乡的庙岳村设立据点;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县政府在吾元一带,国民党南县政府则撤退到丰宜、西流寨一带;这样王墓岭一带就成了抗日抗顽的前沿要地。我党的县委书记王云、县公安局长安俊山等多次率领游击队在王墓岭周围和敌人周旋,进行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斗。
据我父亲刘保兴当年回忆,他七岁就当了放羊娃,青年时在南宋村加入共产党。虽然他不识一字,但善于奔跑夜行、爬树攀登,加上机智勇敢,被党组织派回王墓岭村担任武委会主任,组织民兵抗日。当时河神庙一带属于屯留政府第四区,四区领导王进祥经常在王墓岭村工作,亲历了王墓岭周边的抗日历程。王进祥在县政协整理的《屯留革命斗争回忆录》中曾详细讲述了在王墓岭抗日的往事。这些宝贵的文字资料和父亲给我讲述的斗争经历经过对接,过去王墓岭村民兵配合县大队和区小队英勇作战、抗击日寇的英雄事迹便更加清晰的浮现出来。
王墓岭村民兵组织起来后,立即按照县、区游击队的安排开展抗日斗争。从1939年底到1944年期间,他们在王墓岭最高峰——伯当庙竖起了“消息树”,该村民兵日夜轮流放哨,白天以“消息树”为号,晚上以点火为号,指挥周围各村进行反扫荡斗争。同时组织各家各户坚壁清野,在家里挖地洞,在偏僻山沟挖“躲反窑”。鬼子来时,把粮食衣被扔到地洞里用柴禾盖住不让敌人找到;人则跑到野地的“躲反窑”内藏身,敌人走后再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由于坚壁清野做得充分,抗战期间王墓岭村没有遭到日寇大的破坏。民兵们则开展扰敌斗争。我父亲和民兵队长鲁俊山神出鬼没地和鬼子进行斗争,割电线、埋地雷,夜间到庙岳据点附近放枪、在洋铁桶里放鞭炮,给敌人造成很大恐慌。“刘保兴”这个名字也在鬼子汉奸里面挂了号,他们咬牙切齿地想抓住他。
有一次,鲍店据点派出两个汉奸侦探到王墓岭村打探游击队情况,被正在巡逻的父亲和民兵鲁雪孩撞上,抓住一个跑了一个,经过审讯后该汉奸被就地处决。第二天凌晨,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马上到王墓岭村进行报复性扫荡,点名要抓“刘保兴”。恰巧我父亲早起查哨,穿着破棉袄还未来得及系扣子。他提着“汉阳造”的步枪,刚出院子就发现村里到处是穿黄皮的鬼子兵。父亲马上从偏僻处向着一处长满酸枣树的深沟冲过去,跳下了两丈多深的簸箕沟,酸枣圪针挂住了他的破棉袄,鬼子对着破棉袄乱枪扫射,而父亲则惊险地躲过了一劫。敌人没能抓住我父亲,却在村里抓走了六个民兵,全部用刺刀捅死在庙岳村北的绛河滩上。
1942年,严重的干旱使得大批山东、河南、晋城、高平难免民涌入屯留,一年增加人口4万人,日寇也因粮荒加紧扫荡抢粮。七月某日,庙岳据点出动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中队准备闪击驻范家沟的游击队基干连。基干连得知消息后一面撤至东坡村后隐蔽埋伏,一面派人到王墓岭等村要求民兵支援。正当敌人在范家沟、枣臻、西坡等村疯狂抢粮时,游击队在王墓岭等村民兵支援下,南北夹击打了一个漂亮仗,敌人丢下六具尸体狼狈逃窜;八月初,鲍店据点的鬼子到河北店、秦家沟、里河一带抢粮,庙岳据点的鬼子也配合出动。王墓岭村民兵配合四区小队王安好班在王墓岭上阻击敌人,敌人撤退时又追击到夏旺岭上。这场战斗打死打伤敌人十余名,俘虏二人,包括一名伪军大队长。据父亲回忆,这些战斗他都参加了。那时他们的武器太差,步枪打一枪枪筒就烧红了,必须照着枪管尿一泡,降降温才能开第二枪。手榴弹有时一炸两瓣,在人堆里炸了还炸不住人。游击队员和民兵们最大的愿望是多缴获一些敌人的好武器。
王墓岭村的民兵多次骚扰袭击鬼子,让敌人恨之入骨,敌人加大了对王墓岭村的偷袭和扫荡。有一次,鲍店据点的鬼子在扫荡王墓岭村时遇到了本村的大力士鲁德奎。鬼子凭仗人多,竟然放下枪要和鲁德奎摔跤。鲁德奎满腔怒火,毫不畏惧地接连摔倒两个鬼子,并轮拳打伤一个鬼子。恼羞成怒的鬼子群起围攻,把鲁德奎乱刀刺死。
1943年七月初一,我县麟山剧团的前身——襄漳农村剧团在丰宜集会上演出,演的是抗日剧《天灾人祸》,还由名嘴李福怀说快板书,在这个国民党和土匪统治的地方宣传我党的政策。不一会看戏的汉奸带着鬼子就包围了剧场。在区小队的掩护下,剧团牺牲了一人,其余20多人连妆也来不及卸就随着石泉、卧马沟、跑马岭、仝家沟、西村、老庄沟方向撤退。撤到宋家沟还未站稳脚跟,敌人又尾随而至。剧团20多人又折返原路,凌晨时跑到王墓岭村,后面敌人紧追不舍。正在巡逻的父亲刘保兴凭着自己熟悉的地形赶紧把剧团隐藏在山沟圈羊的土窑洞里。来回奔跑一夜近百里的20多人又累又饿,父亲又赶回村里发动群众给剧团送饭送水。敌人到处搜查也找不到剧团人员,只好撤了。
抗战胜利后,王墓岭村青年踊跃报名参军,有8人随军南下,在解放临汾时奋勇登城全部立功受奖,在解放运城时六人牺牲。不足400人的小山村,革命战争年代共英勇牺牲13人,为新中国作出了巨大贡献。
(三)干板秧歌的传承
干板秧歌是流传于屯留南部的民间秧歌剧种,配乐是粗家伙(主要有板、鼓、锣、小锣、钗、小钗、梆子),没有琴弦类细家伙,因此叫干板秧歌。曲调既有壶关秧歌之风,也有襄垣秧歌余音。板眼清楚,大概分起板、叫板、紧板、慢板、流水板等;角色分老生、须生、小生、丑生、大花脸、二花脸、三花脸、老旦、青旦、小旦、花旦等;据我回忆,当时主要流传于王墓岭、崔郭、里河一带。
就我家乡王墓岭村而言,当年倡导者是冯土成老先生。从解放后到文革前,每年正月,他都把爱好唱秧歌者召集到他家,这位老艺人手口相传,日夜教唱、练唱。如果本村人手不足,他还要到上面提到的那几个村去招人。从化妆、包头到排练、出场、演唱,全部由他一个人导演。正月十五前一天开戏,唱到十六。三天六场。剧本有《浇菜园》、《打酸枣》、《旋风案》等。在文化大革命前,王墓岭村的干板秧歌还出村到乡、县上表演过。回想起来,干板秧歌也应该是我县传统文化瑰宝之一,可惜在文革中被当做封建毒草停演了。文革虽然“革”了干板秧歌的“命”,但王墓岭村喜爱文艺戏曲的劲头未减,又采取“落子腔”排练出来革命样板戏《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现代戏《枣红马》等剧目。鲁江鸿任导演,冯反则、鲁英喜、鲁先果、鲁英则、赵万才为主要演员。乐队有冯七拴、冯长仁等。他们曾在正月十五到河神庙和县城参加会演。村里也曾组成八音会承办红白喜事。至今我村的老演员只有70岁以上的鲁满成、鲁拴虎、鲁巧凤、鲁喜娥健在,懂乐器的大概只有鲁江鸿、鲁真虎二人啦。
干板秧歌如同“瞪眼家伙”一样,既红火热闹、诙谐幽默,又大众化喜闻乐见。比如在《打酸枣》中,赶马车的小毛在路上唱到:“路上走来路上跑,路上遇见个大跳蚤;小毛一看不得了,屯留县上去报告;队伍来了一个连,大炮架在伯当庙;机枪大炮一声响,把一个跳蚤命要了。”再比如“路上跑来路上走,路上碰见一个咬道狗;我拿砖头去打狗,砖头咬了狗一口;要知道砖头比狗乖,能喂砖头不喂狗……”王墓岭村的干板秧歌从未见过剧本和曲谱,腔调和板唱全凭口口相传。比如须生唱腔,铿锵有力;小生唱腔,清脆悦耳;丑角唱腔,滑腔诙谐;小旦唱腔,娓绵动听;青衣唱腔,咄咄逼人。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主要板眼家伙的旋律应该是这样的:起板‖衣打 打∣咣来 才来∣(重复多次)∣打打打 衣∣咣来来∣才来来∣(重复至演员出场)∣打打∣咣来咣 来咣来∣咣 才才 才∣(重复伴演员脚步表演)∣咣 咣咣∣来咣 来∣咣—∣此后,每唱两句跟粗家伙如上。剧中武打及其他表演粗家伙伴奏有点像壶关秧歌的曲调,本人只是小时候看过,凭听觉记忆,不能全谱。
如今王墓岭村大多数熟谙干板秧歌的老人都已去世,经典的干板秧歌也淹没在历史里。如果没有专人收集整理,过不了几年,这一文化瑰宝很可能就会消失。在弘扬传统文化,挖掘文化遗产盛行的今天,我感到如果能让这个濒临消失的文化瑰宝重新绽放光彩,得到传承和发展,既能彰显屯留的传统特色文化,又能丰富农民的文化生活,值得文化部门关注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