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显召 | 一封没寄出的信
花洲文学
一封没寄出的信
文|黄显召
振刚兄:
一直以来我都想给你写封信,但一直没有勇气,四年过去了,但曾经的点点滴滴一直让我心神不宁,忏悔不已,年轻的所作所为如今流下的只是痛苦和憔悴,因为这次愚蠢的行为我失去了暗恋十年刚有进展的初恋女友,我也失去了亲人、朋友及战友的信任,以至于到现在我一想自己当过兵便有点心痛。
是啊!曾经多么单纯的战友情谊,在入世不久便被击的粉碎,当我最后孤零零站在公路桥上时,我已清楚所有的一切我已不再拥有,我欲哭无泪、懊悔不已,当时真的想从桥上跳下去,结果刚看明白的一切,我真的承受不了这份道德人格上的压力,但最后我还是走了,灰溜溜狼狈不堪地走了,太多的细节我真的不愿再想起,在那个曾经埋葬我激情的城市,我遗失了许多自己珍贵的东西,同时也因“家庭”的更换,及有关部门的查封也遗失了你的物品,在此我真地无脸再去面对曾经可以坦然的一切。几年来我在煎熬、孤独、失落中活着,那种感觉也许你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因为你用理智的头脑捍卫着人最珍贵的东西,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很渺小,出这种事你定会怨恨我,这是很明确的,可我哪?亏了一大笔钱,对把我叫去的人又不能埋怨,谁让我们是一个新兵班出来的战友,又是正宗的老乡,我想他肯定也是被迷惑住了,否则像我们这种回家便可碰面的人,他是没必要、也没胆量去骗的,说骗现在是无误的,可当时我的心理和他们一样,只是想让战友们聚在一起赚钱闯天下,这样心里靠谱。可没想到一个个战友最后都一步步走向自己埋下的陷阱,接下是很长时间的灰头土面和消极颓废,高兴的是一部分人经得起风雨艰难地走过了阴影,淡忘了昨天。而痛心的是另一些人却跌倒后再也不能再爬起,一个又一个悲痛欲绝、家破人忘的结局,会让我们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也痛恨这入世后社会给我上的第一堂课,这决定我的一生注定要孤独。此后我不再轻易相信他人,以至于四年后我仍没交到一个朋友,曾经的一切像烙印一样清晰可见触目惊心。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而不一样的是你可以恨我,而我只能恨自己,你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而我只能默默地承受,你应该是当中为数不多的幸运者,至今仍坦然。
写这么多我搞不清这究竟是在道歉,还是在诉苦,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得到你的谅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也许根本无法逃脱,因为我还没有理智的头脑和完美的人格。写完这封信我很高兴,这对我来说是种突破,更是对愚昧、激进等错误行为后果的一种承担。
兄弟!对不起!保重!
愚弟敬上
2007年5月4日
想说的话:
曾经的记忆一直萦绕在心,那时有快乐,也有悲伤,快乐犹如春风无意想起也会为之一爽,悲伤却似毒疮,稍微触及便会痛彻心扉,我知道我没有选择,我仍要定期鼓起勇气将疮内的毒液挤出,否则我永远不会痊愈,疼痛的扭曲面孔,是我心灵最好的良药,千万不要认为肉体上的痛苦是真正的痛苦,那只是一种错觉,那恰恰是对我心灵的一次次涤洗,我在痛苦地享受着,我确定。
无意中在新闻上又看到一帮人,他们和当初的我一样激进、一样狂傲,本来以为这些人早已没有了,但事实上他们好象还很多。很多人过来了,把以往当做一段羞愧的经历,尘封在心不再提起,这就造成了更多人对这些欺骗“前仆后继”,只是在我偶尔提起这段往事时,很多人才会道出他们同样的经历,那时真的很惊讶,原来这么多人都从中走过,可为什么他们不愿提及,不愿让别人从中了解社会那迷人的险恶,从而让他人的能更好的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太多的为什么很难说清,也许那种伤太过残忍,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刻骨铭心,就算轻轻触及也会疼的钻心。
我一辈子无法忘记,那天我的一个同乡战友带我去教训一个辽宁的战友,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去,但碍与面子我还是跟他去了,这位辽宁的战友是退伍后才认识的,教训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退出走了,又返回来要把他带来的一个老乡带走,说是他一个人回去无法向他家人交代。老乡带我来到小区的花园,那位战友心神不安地坐在一块黄石上,老乡面带笑容客气走了上去和他打着招呼,他同样面带笑容相迎,心情看上去也轻松了很多,也许感觉到老乡良好的态度,认为此事会顺利解决,可是他错了,老乡在靠近他后突然变脸,清脆的耳光伴着老乡的骂声同时而起,他立即反应过来以拳相向,于是四只愤怒的拳头开始来回的攻击,我不知此种场合我是否应该出手,可关键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出手,于是我只是愣在一边,短暂的攻击后,老乡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他也顺着老乡的目光惊恐地瞥了我一眼,我无奈地走了过去,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是错的,但你却不能拒绝依然要硬着头皮错下去。他慌了扭头便跑,老乡呼喊我一起追他,于是我掂起脚尖以百米速度追去,我知道这对于爆发力特别好的我来说并非难事,可在要追上他时理智的思维强迫我放慢了速度,当时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他快点逃脱,我想我做到了,可令人诧异的是他停止了逃跑,而是神情自若地走到一条干涸的下水道边坐了下来,我有些恼怒地盯着他竟不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老乡追上来了,他对老乡说:“你想打就打吧,反正人今天我一定要把人带走。”说完他低下了头,老乡喘着粗气走上前,抓拽起他的长发怒骂着,并不停用皮鞋踢着他的脑袋,他却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只是想将头埋的更低,腥燥的鲜血浸头了他的头发顺面颊滑过,他仍没有一丝反应,看来他的决心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老乡扭过身走到路边捡起半截建筑用的红砖,转身恼怒的走到他身边,在他硕大的头颅上狠狠的拍了两下,他晕乎乎的左右甩了甩头,用手抿了抿满脸的鲜血,他执着的面孔霎时显得异常恐怖,我没有劝阻他们,只是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心情。老乡的上线来了,这个十三岁便混迹江湖的满身刀痕的人,笑容里时刻透露着阴险,他制止了老乡,示意把人交给他处理。于是他带走辽宁的战友了,在他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背手握着的一块刺目的红砖,他们走了,在他们走到一个未竣工的建筑前时,我看到从建筑里走出几个别的组织里的散打高手,看来这次劫难是他无法避免的,当时我也突然对这个组织心生恐惧。
回来的路上,我们几乎没有说话,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乡加战友突然显得那么陌生。我知道我不会再走下去了,因为有些东西已触动了我的底线,我鄙视思想受人控制的人,只要我的思想明朗了,行为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最后辽宁的战友目的达到了,他的同乡收拾后要走了,我递给他一封信让他交给我的战友,信很简单,只写了五个字:兄弟!对不起!
不久之后,我走了,他们没有难为我,还相当客气地给我送别,这场面有点搞笑,老乡一直没有露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上线在招呼着,这个自称为人渣的人把气氛搞的相当义气,也许是有我们一群退伍兵下线的支撑,他才能在组织里为所欲为,也许我们都是老乡,也许他很清楚我也是个有点极端的人,所以气愤还算是融洽。
原以为人走了,一切就结束了,可事实上我知道一切都不会轻易结束,永远不会!
振刚是我一个相当精干的战友,是我叫了他去,在接他的旅店里聊天时,他突然出密码箱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说要是出门上当受骗了非捅他们几刀不行,当时我并没有反应,但现在想起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后来我知道我确实骗了他,这个性格暴躁且身体素质超强的战友,如果发起飙来那是很难控制的,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对我如何,看来人很难走出情字,而这个组织也恰恰抓住了人的这个也叫优点的缺点,达到了扩张、控制这个庞大组织目的。振刚对自己准则的坚定程度超乎寻常,看来他真实一个足够理智的人,他最后无声地走了,只带走了那把明晃晃的匕首。
多年过去了,不知当年的兄弟如今过的怎样,我真诚地希望他们还像当年在训练场上一样潇洒、自信,泛黄的合影留念上我们仍英姿飒爽,很久未翻动的警营留言册里,我们仍肝胆相照,清晰的记忆让如今臃肿的自己情不自禁流下浑浊的泪,战友啊战友!兄弟啊兄弟!如果你以后能在杂志或网络看到我写的这一切,请相信这是我最真诚的忏悔,也是我最真挚的祝福,今生与你们做兄弟,哪怕只是一段,足矣!
(2010年10月)
多年后,一位战友把我拉进了战友群,我把这封信发在了群里,热闹的群里的瞬间安静了许多,接下几位战友陆续也替我向振刚说两句好话。等了许久,振刚终于回话了: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兄弟!
在看到他叫我兄弟的那一刻我哭的泪如雨下。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黄显召,笔名,孤吟 小召,河南邓州文渠乡人,1983年生,自幼酷爱书法、文学。2001年入伍选任武警某部营部书记员,高标准的部队文书工作练就了其扎实的书写技艺。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