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专栏 | 张天敏 | 小路与小说
花洲文学
小路与小说
文|张天敏
穿过老界岭水壶沟村时，炊烟正在散落。一篷篷林蓊虚掩的小山路，恰似轻描淡写的引言，却一点击中幽冥，伸向了神秘的花木深处，和绿海负离子的合围里。气温又降下几度，随行的涧泉一路潺潺低语，凌然提醒过来，人已走到比远方更远的深山腹地。
仿佛一片世外桃源，却不见桃林，只见陡峭山路旁的小野花，在溪边独自开。不为追寻景中的念，只为入景的意，每一步都活起来。心起世外蓬莱的词，由不住自笑，一念转去，尽在山水间。
刚才还看见群山巍峨，青峰叠障。此时，大山好像隐退了，还像魔幻现实主义里的喻，只剩下一条小路，诡异地引路入禅。
阅读伏牛山的厚重莽苍，如同一部重量级的长篇小说。山间小路长的样子，细弯，曲折，以各自不同的深浅媚惑，共同叙写群山这部巨著的细节。是的，小路两旁每一花草石块，都在构建大部小说的落成。
我常常从小路与小溪的表情里嗅到悬疑，从柔媚的小野花与石缝的相克相怜，看小说生成冲突的结构。炊烟袅袅升起，是现实烟火里耕耘播种的实味。山风拽斜的滕蔓上，有山鸟啼唤乡土的气息和情感浓度。有天坑落潭，花坞竹坪，有万丈青藤掩蔽的阴森石洞，并发着生死恋与人鬼情，或妖后魔仙的八卦传闻。杜娟花弥散的毒粉，杀死一片昆虫。小说构架的拱顶似乎在别处，那是文本背后的文本，是拽动你穿过字行问津纸背的深刻审视。山顶的白云飘在湛蓝的天幕上，是无边的联想空间在无边拓展。
走着走着，涧泉石板桥，一条蟒蛇在撒娇，她横身于桥面，稍微蠕动的美纹身腰，蛮蛮地搅动整座山的亲和，掀起意外惊悚。而小说的能量，将在一念里飙飞。谁在吊世界的胃口，谁还顾得了彼此，你必须掀去此页，快走!
写小说跟走山路一样地妙不可言，又如劫惊险。曲里拐弯的人物命运带着沉重的故事，构成小说框架。还有时间与历史的跨度，是纵横山水间的脉络。一个具有创造力的讲述者，会自控庞杂的山水积蓄，默默绕出胸中的山峦，寻找最具大山个性的蜿蜒小径，在行云流水里，开启审美的心神，登临艺术的巅。
如果你还在时间与节令的套路里絮叨，将庸常流水账列满微平台，如果你还依恋模仿与因袭的路，无力从公众聊斋里出来。此刻，这场山行该提醒到你，唯有细肠小路才能攀向高处。
小说就是往小里说，文学表现力的真相，是在细微里动声色。
如果你不想从崎岖小路上登高，不屑与驳杂的草木石头打交道，那你继续一介仰望高山的梦中人。待流年的回路复转，你一念梦醒，岁月是否还在半山处等候。
在山上回眸，又见白烟袅袅的房脊，我知道渴望远方的众里，有多少不容易。感动这程山水，在小路的气场之外，品嚼笔下的况味。
然后是佛家的断舍离，一念再去，即感应空谷的此心。
图|网络
--End--
作 者 简 介 ：张天敏，女，中国作协会员，河南邓州市作协主席, 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结业，邓州市文化馆专业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女人桥》，长篇历史小说《张仲景》，长篇网络小说《情人山庄》，小说集《半醒》。散文集《逝梦的河》，《流年》。作品被中国图书馆及各大院校收藏，多家媒体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