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读懂《论语》？

文/徐友胜

半部《论语》治天下。这是前人评价《论语》的一个著名观点。如果孔子再世，可能会问一个问题：你真读懂了《论语》里记录的有关我及弟子们的言论吗？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尽管国学很热，但真正能读懂《论语》的人又有几人？在你的周围有谁会与你谈论读《论语》心得？在一些人的感觉里，《论语》这样的经典多背就熟了，会慢慢理解的。经典背诵是第一位。但是会背不一定就能透彻理解和运用它。下面，一句孔子的话，看看是啥意思。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梲，何如其知也！”

翻译一下：孔子说：“臧文仲藏了一只大龟，藏龟的屋子斗拱短柱雕了各种精美的花纹装饰。这种人真是聪明啊。”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吗？不见得很清楚吧。其实这是孔子讽刺他，故意说的反话。按照古代的规定，只有皇家才能用龟进行占卜，其他人不能进行这样的活动，否则那是不讲政治。高官臧文仲却要藏龟占卜，这是不聪明的行为，所以孔子讽刺他。

这里有一个问题：用于占卜的龟有什么讲究吗？是不是到市面上随便买一只龟来就可以用呢？这是《论语》里没有记录的。要找到答案，只有去翻司马迁的《史记》。《史记》里有一篇《龟策列传》详细记录了古代用龟占卜的规则。这篇文章很长，也很有意思。我简要地说明一下书中介绍用龟占卜的方法：

古代人认为龟具有通神灵的本领，可以知道人类所不知道的东西。因此人们遇到难于决断的事，往往求助于用龟占卜来决断。但是人们也发现，所用的龟只不过是一具空架子而已，就象竹子一样外有节而中空却有实用。真是奇怪啊。就象孔子一样，当时就有人这样评价孔子，看起来有学问，却没有什么专业特长。孔子自嘲地说：“我干什么好呢？是去驾车呢，还是去当射箭手呢？我还是驾马车当一个车夫吧！”没成想，孔子一介布衣却成了万世之师。

用龟占卜不是谁都可以用的。按照古代规定，只有皇家才能用。比如用于战争前的战局判断，用于皇位继承人的占卜，用于祭祀山川诸神的占卜等重大事项，而不是随便占卜的。

所用的龟在大小上也有规定。一般都要超过一尺二寸，而不是市面上随便买来就可用于占卜。

用于占卜的龟买来杀掉用水清洗后，再将鸡蛋清均匀地涂在龟的外壳上。请注意，这一物理方法很重要。

占卜者必须诚心敬意，要将所占卜之事向龟壳诉说。比如占卜事业前途：“我请求占卜事业，如果事业发展，请在龟壳上显示三道横纹。如果事业受阻，请在龟壳上显示三道竖纹。”然后用火灼烤龟壳。龟壳会显出不同的裂纹图案，这就叫做“兆”。占卜者根据不同的兆纹来判断吉凶。

现代人当然早抛弃了这种占卜的理念和基本方法。但是在古代尤其是春秋时代的人却异常相信。你看臧文仲这样聪明的高官却要私自藏龟以期能自行占卜前途与命运，你一定会感到搞笑吧？几人能超越时代认知的局限。

以上所举小例旨在说明《论语》这本书不是随便背下来就可以读懂的。孔子一生的实践经验，产生的思想精华，随便读读背背就会理解有用？这是一种浅陋之见。

孔子只说了臧文仲藏了一只大龟的事，如果没有深入探究其用龟占卜之历史，可能就会觉得这是一句很平谈的话，不仅历史文化知识不甚了解，更不知体味其深意，又怎能学以致用？孔子被人记住了2500多年，而且还将被后人记起，真正做到了仁者寿，与天地同春，很重要的一点是他的人生实践凝结在《论语》里的思想。只会念孔子讲的大道理给别人听的人，只能成为满街游走的大师。这也是一些宣传孔子以其言为衣食的所谓大师渐行渐远的原因吧。

因此《论语》需要长期地阅读，要做纸上“考古”，参看其它书才能有所得。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在人生实践中，尤其是遇到难题过程中，如何运用才有可能真正理解并学到《论语》的精髓。

2021年1月28日写于浔阳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