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台阳 :堂坡印记

枸杞文学
堂坡,⼀个朴实⽆华的名字。她是位 于延川县城最中⼼处的⼀段⼩⼩的坡道。凡是延川的⼈,对此处都会有⼀些记忆。如果是在延川县城⾥⽣活过的⼈,⽆论何 年何⽉、时⻓时短、男⼈⼥⼈、⽼幼妇 孺、达官百姓、商贾贵⼈,⽆论住过多少 时,⾛过多少回,都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剪不断的思念。⼀段⼩⼩的街道,为什么 能有如此巨⼤的魅⼒呢?就连延川⼈也只 能感觉到却说不清楚。
 所谓堂坡,就是旧时延川县衙下⾯的坡道。县衙周围有⽂庙、城隍庙、关帝 庙、私塾等,在当时是⼀个县必有的建 筑。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历史了。之后⼀切都变了样,且仍然在变化之中。我只能 说我⻅证过的那⼀段记忆。   
在我的记忆中,堂坡的顶端是延川中学,在堂坡的延伸段。中学右边的古城墙 ⻆下是延川县教育局,左边略低⼀些的地 ⽅是城关⼩学。中学⻔⼝出来,右边是延 川县⽂艺宣传队,左边是教研室(后改为 城关幼⼉园)。幼⼉园的旁边是城关⼩学的⼤⻔⼝。从这⾥开始往下,就是严格 意义上的堂坡。
此处是堂坡的上段,右边是武装部和监狱,左边是县印刷⼚。再往下进⼊中 段,右边是县委政府的家属院,左边是县 委县政府办公的地⽅,俗称“⽼⻰⻔” 院。当时延川县委政府的所有部⻔差不多 都在这个院⼦⾥。可谓是全县政治中⼼。院落由三排窑洞组成,坐北向南,顺⼭势 阶梯式排列。其中第三层的顶部是⼤礼 堂,两侧是县政府⼯作⼈员的宿舍和少数 居⺠的窑洞。往北是新建沟。后来,逐步 拆迁、不断发展、扩建成为县政协机关、 党校、职中、体委、体校、体育场。 
七⼗年代末,县委、政府搬迁⾄南⻔ 外关建沟沟⼝,后来移动到现在的位置。改⾰开放后,有⼈动了开发的⼼思,在堂 坡南北两侧,拆旧房建新居,于是⾼楼⼤厦拔地⽽⽴、鳞次栉⽐,变成了现在的样 ⼦。堂坡的地表地下,虽然也是历次的翻 新,但是堂坡的位置始终没有改变过。
下⼀段,右边是⼀块不⼤的居⺠区,左边的 ⼭峁根下住⼀些零散户,也就是现在的教 育科技体育局办公楼的位置。再下去,就 是堂坡的最低端,延川县城的中⼼⼗字街 了。这条古⽼的街道,横贯南北全境不过 三千⽶。她历经沧桑和岁⽉多变,曾经也 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和⽆数可歌可泣的动⼈故事,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时光的流逝 现已⼤部分的流失。唯有那堂坡脚下的十 字路⼝依然常在。她的最底端⼀直延伸到 延川⼤桥通向河东。左侧的影剧院,就是 现在百货⼤楼的前身。右侧的政府招待所,就是现在延川宾馆的前身。早年这⾥ 叫井滩,也是延川⼈⽂化娱乐相对集中的 场所。现在⽂化⼴场舞台的位置也属于堂 坡的⼀⼩段距离了。   突然间,说起堂坡,让我想起了县城 ⾥的诸多变化
六六年,⽂⾰亦始我才六岁。我常常 跟着⽼爷去城⾥赶集,⾛到堂坡脚下的⼗ 字街路⼝,就闻到东南⻆处国营⻝堂的美 味飘⾹。两⽑钱⼀碗粉汤成了我每次都跟 着⽼爷去赶集的理由和奢望。五分钱⼀只 猪蹄往往让我欣喜若狂。再听听⽼城百姓 对堂坡上边那些故事的神秘宣讲,我⼼⾥ 不由地泛起激动的涟漪和向往。   
⼗年后,我考⼊延川中学上学了,第 ⼀次路过堂坡,那种坑坑洼洼的感觉,让 ⼈⼗分的不爽。有⼈说,她是古⼈刻意开 凿的这条虽然笔直但且艰⾟的⼭路,是为 了让学⼦们知道"书⼭有路勤为径"的⽤⼼。我看不出,觉得她就是⼀条普通的⽯ 茬坡,⼈们为了经久耐⽤、保护这条道路 ⽽顺势摆放了许多杂乱⽆章的⽯块砌成的 坡。我每次上下都在仔细地看,咋看也看 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花样。   
⼆⼗年后,我到县政协机关上了班。 
当时的单位就在刚刚搬⾛的县委政府⽼院落的最⾼处。我每天上下班都必须⾛过半 条堂坡,那时候⽅才找到⼀些感觉。我⾼ ⾼地站在单位的院墙边,静静地回味着⾃ 已⼈⽣⼗年的奋⽃历程和过往⾟酸,顿时 觉得恍然⼤悟了。想想⾃⼰⾛过的路是那 么的艰难,能够⼲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是 够幸运和欣慰的呀。我为⾃⼰的成⻓和进步,第⼀次喝了彩点了赞。再去腑瞰那些 每天颠跛上下穿棱在堂坡忙忙碌碌的⼈群,静静地聆听他们每个⼈发出各种不同 的声⾳和吆喝,忽然发现堂坡的路是那样 的坎坷和艰⾟。特别是堂坡顶端的⼏所学校⼀旦放学,此时此刻堂坡上的学⽣,尤 如⻩河决堤了的洪流,汹涌澎湃、蜂涌⽽下,那才是⼈⼭⼈海,⼈头攒动呀。
打眼 望去,那堂坡⾥塞满了的⼈头,像夜空中 稠密的星星闪烁,数也数不清。如果遇到 下⾬天,五颜六⾊的伞顶,尤如⼀朵朵绽 放的鲜花,在⼈头顶愰动着。这⾥的每⼀ 天场景都不⼀样,这⾥每⼀次拥挤都各不 相同,这⾥的每⼀个点都有⻛格,都是⼀ 道靓丽的⻛景线。她⾜可以构成⼀幅美丽动⼈的⽣活油画,尤若巨幅⻓卷镌刻在堂 坡的⽯板上,堂坡就是⼤⾃然的画廊。扣⼈⼼弦,令⼈难忘。这个时候的堂坡,已 经不再象平时那样的略显宽敞了,反⽽空 间显得更加狭⼩和拥堵了。尽管城建部⻔ 已经对堂坡的路⾯进⾏少许的加宽,堂坡 上⾛过的⾏⼈开始渐渐增多,堂坡也慢慢 的开始越来越拥挤了,她紧紧地连接着路 过的毎个⾏⼈,把深深的爱与温暖传递给⼈们。堂坡的作⽤也似乎变得更⼤了,她 不再仅仅是学⼦的路,⽽且已经变成了当地百姓⽣活中的⼀条必由之路。与其同时更加凸显出堂坡的扛硬和重要了。   
⼆⼗三年后,我⼊住城关⼩学,每天⼀如既往的攀步堂坡全程。或许是进出过 于的频繁了,加上夏⽇的烈⽇炎炎和冬天 的寒⻛凛冽,除了⾟苦或忙碌,再也没有 发现什么⼤的改变。只是堂坡的⽯块加多 了⼀些,有些泥泞之处多了⼏块⽯板和⽔ 泥,路⾯上增加了更多的脚印,两旁还多 了些⼩商⼩贩的叫卖声,偶尔还夹杂着汽 ⻋喇叭的声⾳,这些噪杂声⾳的增多和细 微的变化,标志着这⽚⽯坡坬悄悄地⾛向 成熟和繁华起来。但是习以为常的我,还 是没有太多的感触。只好把梦想和希望偷 偷地裹在⾃⼰的⾐兜⾥,上下不停地奔跑 着忙活着。直到有⼀天,我也不知道什么 时候,⾃⼰也开始跟别⼈⼀样,脱掉了寒酸的旧棉袄,喜欢穿上富贵的⾐衫在堂坡 上溜达了,于是,才哗啦啦地想明⽩,是领导好,政策好,加上⼤ 家的共同努⼒,让国家强⼤了,社会变富 了,时代进步了,我们才跟着时代的步伐 随之富裕起来。家⾥的喜事⼀桩桩接踵⽽ 来,困难越来越少。因此,留在⼼⾥的也 只有最美好的和最悲伤的⼀些记忆。
 三⼗年后,我突然离开堂坡,搬进了 政府奖励的楼房。远在延川县城以北的拐 岇⼤桥旁。平时只是偶尔上下堂坡,忽然 发现堂坡两侧已经⾼楼林⽴了,路边⻔市 猛然增多,所到之处⼗分的繁华。但是这 些繁荣景象似乎与我的⽣活没有多⼤的关 系了,我也只是匆匆⾛过路过。虽然没有 忘却过去的那段经历和⾟苦,但是怎么也 找不回往⽇的那份激情。   
 三⼗三年后,我告别延川,全家搬 到延安。⼀年四季到处飘荡。堂坡变成了我的梦境和回忆。 
 这么多年过去了,堂坡的名字没有 变,堂坡的⽅位没有变,堂坡脚下的⼗字 路⼝没有变。我也算是⼀个⻅证了堂坡历 史的⼈了!⽆论过去是多么的贫穷,她从 来不会嫌弃过在她身上䠀过的每⼀个⽣ 命;⽆论现在是多么的繁华,她也从来没 有给任何⼈留下炫耀她光彩和妩媚的镜 头。坡还是那条坡,路还是那条路,她依 旧巍然耸⽴在那个⼭城的最中央。她就像 ⼀位历经沦桑的⽼⼈,饱受着雪⾬⻛霜的 洗礼,默默地守护着那块⼟地的安宁;不,不是,如今,她倒是更像⼀个美丽绝 伦的少⼥,亭亭⽟⽴在这个城市的中央, 饱受古今⻛流⼈物的睛睐。那怕是没有任 何关注的时候,她毅然平静的躺在那⾥,照样洒脱、可爱、美丽、娇嫩、⼤⽅,仍 然是那样的令⼈感动、令⼈神往、令⼈怀 念、令⼈仰慕、令⼈⽆限地眷恋和欣赏。   这堂坡,就像⼀壶陈年⽼酒。看是看 不出什么别致和花样。要慢慢地品味,越 品越醇、越品越⾹、越品越⽢甜。
千百年来,她⼀直都是这座城市的脊梁,承载着 当地⼈⺠建设这个城市的使命和责任,标 识着社会⽂明的脚步、情怀和⽅向,传承着⼈们奋⽃不息的拼搏精神。同时⼜像⼤ 地⺟亲的胸怀,海纳百川,包容着这个城 市⾥出现的各种错误和失误,耐⼼等待着 城⾥⼈的⾃我反省,从来不计较⼈们的愚 昧和反叛。这堂坡,⼜像⼀盏嵌在这座⼭城躯体 ⾥的麻油灯。顶端是中学和教育局,是油灯的尖。⽂化⼈的思想、学术和权威,代表着延川社会科学发展和进步的⽅向;下 边是城关⼩学,是油灯的錾。⼩学和幼⼉ 园⾥成千上万只⼩"花朵"代表着延川的 希望;堂坡就是油灯的主杆,她是延川学 ⼦通向成功的星光⼤道,⼤道上留下每⼀位学⼦前⾏的脚印;南北通透的⼤街及街 道下⾯的舞台,是油灯的底坐和螺丝帽, 紧紧拥抱,环环相扣。意味着延川学⼦永 远都会享受⽼百姓的厚爱和政府的⽀撑。 
这舞台就是学⼦的⼈⽣舞台,任你表演、任你彩排。   
这堂坡,就像这座古城⽼百姓⼼中的 ⼀台天平称。以当今的城关幼⼉园为⽀ 点,把勤政为⺠,执法如⼭象称砣⼀样挂 在两边。左边的政府部⻔是政权,管天 下;右边的法律部⻔是武器,量公平;堂 坡就成了这把称的主杆,这也是⼀条通天 的路,同时⽀撑着这个城市的⽂明和公 正。底下的这条街道便是称的底座了。街 道上千千万万个来来往往的⺠众,就是政 府和法律的坚强后盾和雄厚基础。⼤家也 时时刻刻祈盼着天下的太平和司法的公 证。   
这堂坡,就是这座古⽼⼭城的⼀副坐标。堂坡和街道形成两条竖横垂直交错的 轴线。这个坐标上的每个刻度,就是这座 ⼭城的年轮。⽽坐标内的每⼀个点,都是 ⼀个明显的符号,她标志着这个城市的进 步和繁荣。   
这堂坡,就是这座⼭城⾥活着的⾥程 碑。千百年来有多少英雄豪杰从这⾥⾛ 过,有多少延川⼉⼥在这⾥上下。⽆数⼈ 在这⾥撒下⾟苦的汗⽔。这⾥有过去英雄 们的⾜迹,这⾥也曾留下过当今伟⼈的脚 印。每当我上下堂坡的时候都有⼀种莫名 其妙的骄傲和⾃豪。   
这堂坡,我⻅证了她,同时,她也⻅ 证了我。她陪同我和我的家庭⾛过了近四 ⼗年的成⻓和改变。我是从这⾥⾛出家⻔ ⾛进校园,出了校园⼜⾛进国家机关的 ⻔,然后才踏开社会⼤⻔的。我的孩⼦们 都是在这⾥出⽣、上学、⻓⼤,然后⼤学 毕业,⾛向社会四⾯⼋⽅的。我的家庭也是在堂坡旁建⽴,然后脱离贫困,⾛向富 裕奔向⼩康的。如今提起她,我的⼼⾥有 着永远说不完的话题和感激之情,只是有 ⼀天我真正的⽼了,那怕是失去了记忆, 也要让我的后代,铭记着这堂坡以及其脚 下的这块曾经养育了我们的⻩⼟地!
作者简介:归途,原名,刘台阳,男,汉族,陕⻄延川⼈,1961年7⽉29⽇出⽣,⼤专⽂化。曾经是教师 转⾏政,历任乡镇领导职务,现已离岗。喜欢⽂学创作,在当地刊物和宗谱》中刊发过⼀些⽂章。现居美国加州·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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