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仕女图
仕女图
宽敞明净的博物馆，我有幸赶上了最后半天的文物展。参观者络绎不绝。人们对不同朝代的文物或凝神细看，或品头论足。青铜剑闪着寒光，瓷器呈现迷人的纹路，甲骨文里蕴藏了多少历史的密码。
在一个角落里，一幅古老的仕女图吸引了我。颜色已经泛黄，边缘甚至有点残破。画面看起来像是个花园，假山玲珑剔透，竹林翠绿。远处一湖一桥，一亭一楼，蜻蜓停在在莲上，蝉儿趴在树上，细致生动。一位柔美的女子行走在曲径，路边的柳条垂落，几片树叶翩翩落下。女子衣袖微卷露出修长的素手，皓腕上戴着羊脂玉镯，怀中抱一琵琶，手中执一团扇，有蝴蝶飞舞在扇边，仿佛为扇上的花吸引，抑或迷恋画中人袖中的暗香。女子长髻高挽，金钗斜插，眉如淡墨，眼藏秋水，绛唇如花。眸里流淌着动人的光彩，她的眼神仿佛穿过千年，静静地与你对视。耳边滑落一簇微动的青丝，玉颈白皙秀颀，体态丰润，拥雪成峰。腰间佩一方青绿的玉石。衣袂飘动，轻裾随风起伏。即使在画上，仿佛也能闻到若兰的幽香。即使画色已褪，仍遮不住她高雅的气质。画上的女子容貌清丽，衣纹细秀，树石亭湖简逸。画面用笔轻畅，落墨洁净，敷色清雅。
我听说仕女是指古代那些美丽聪慧的女子，难怪历代画家留下了如此多传世的仕女画作，以致在中国画中形成了特有的类别。我想也只有中国画才能表达仕女的神韵，试想如果用西方的油画来画仕女图，倒是能够纤毫毕现，光影变化，但怎么能够传达中国文化古典的意蕴和唯美的意境。
中国古代描写仕女的诗句很多，从《诗经》里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西汉时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国时曹植《洛神赋》中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到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中“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等诗句无不被视为展现女性之美的经典之笔。而古代描绘仕女的画更是数不胜数，著名的有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唐代张萱的《捣练图》《虢国夫人游春图》，周昉的《簪花仕女图》等。到了宋代，盛行白描人物画，牟益的《捣衣图卷》为代表。之后还有明代唐寅的《王蜀宫妓图》，仇英的《修竹仕女图》，清代改琦的《子夜图》等。我很迷恋这些经典的仕女画带来的视觉享受。
大约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在书店里看到一本白描仕女图，就被那细致的美丽深深吸引，当即用买参考书的钱买下，至今这本书还一直珍藏身边。初时，我学着临摹，先是用铅笔画，再用毛笔勾勒，后来熟练了，就直接用毛笔默画了。大学时，宿舍的墙面上空空荡荡，我将自己临摹的一张白描仕女图挂在床头，引来了很多同学参观，得到了大家的称许，也伴我度过了那段难忘的时光。毕业后，这幅画我带了回来，只是经历几次搬家，已找寻不见，成为了心中的遗憾。其后，我陆续收藏了很多仕女图集，闲暇时沏一壶茶，细细品味，慢慢欣赏。
去年冬天，我偶然得到了一本当代画家项维仁的工笔人物画集，其中的一幅长卷《昭君出寨图》，令我爱不释手。此画取材于西汉时王昭君出使匈奴，跋涉塞外的故事。画面上人物众多，除了昭君，还有侍女、马夫、匈奴武士等。此外还有马、骆驼和金雕等动物。整个画面由左向右，朔风劲吹，白雪纷扬。旗帜、动物的毛、人物的头发和衣带、翻卷的落叶等无不自西向东纷飞，形象地刻画了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以及西域旅途的艰难。唯一的一头骆驼在画面偏左黄金分割线的位置，骆驼上坐着昭君，身披一袭红袍，为了躲避风雪，将头转向东南，以袖遮掩，只露半边面容。眼睛远望乡关，既透露着惆怅，也表现了此去的决绝。她身体微缩，柔弱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惜。牵着缰绳的马夫，努力前倾，靴子从雪地里拔起，头低向地面。紧挨着的一匹马上，侍女紧紧抱着一面裹了锦套的琵琶，也暗证了昭君善弹琵琶的史载，不由得让人想起杜甫的“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的诗句。画面的背景空旷而萧索，表现了昭君出寨途中面临的艰苦。画面细节刻画尤为生动，雪地里人、马、骆驼的足迹、纷纷点点的雪花、金雕振翅却不能高飞，其中一匹马的鬃毛经过精心的梳编，显然是从汉宫带来的，马背上驮着的行李大概是昭君带往西域的织物、瓷器和种子等。匈奴武士腰佩弓箭，也暗示着旅途的凶险。不同于常见的仕女图，这幅画粗犷中透着细腻，画面塑造的人物和动物也各具情态。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是画中核心昭君的烘托，昭君的刻画尤为传神，线条在粗细浓淡中变化起伏，纷繁中无一败笔，尤其是昭君的表情刻画，充分表现了她的身份、境地、乃至柔弱中彰显的坚强。
古老的仕女图，人们看到的不仅有历史的浮华或沉重，还会透过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去探究和想象画面里隐藏的故事。此刻，我站在这里，与你近在咫尺，时空不会阻隔我们的交流。从静止的画面里，我感知你的气息和温度，感知你的温润和矜持。你在古画里，我无法用格律工整的古诗来同你交谈，就用一首现代的诗来表达我的感受和畅想，我想你能懂得，正如我相信读懂你一样。
时光穿透尘埃
机缘到了最恰当的时候
我们在这里相逢
你站在画中，芳华延续了千年
等待仿似一场无止境的演变
终于在今天，有了花开后的结果
你眼含娇羞，我大胆凝视
你的到来，历经了多少个世代
一千多年啊，你有过怎样的辉煌或寂寞
在累世之前
在某个地方，在某个时刻，我对你惊鸿一瞥
从此不能相忘，从此不能相见，从一世到下一世
直到今天，终于换来短暂的相守
你看我的眼，流动着水般温柔，更温柔
然后你回眸一笑，走回属于你的盛世
了却，了却了一刹那的夙愿
你有锦绣未来，繁华在等你
不必停留、迟疑
此刻，缘已尽，缘已灭
请你不必停留、迟疑
否则，我怕我会经不起这怅然刺来的疼痛
否则，我怕伤感堵住了喉咙，我说不出
你听不见
我在深夜里
平铺一张仿古的宣纸，凝神
我用唇将凝结的笔润开，蘸墨
飞花流转在洁白上，我想留住你的样子
我清晰地画出那湖那桥，那亭那楼
你手里的团扇，怀抱的琵琶
甚至你的衣袂飘飘，你发上的金钗，腰间的玉佩
却不能画出你的容颜，眼前已是迷茫
红袖已去，谁来添香
只剩这一纸缺憾，一纸迷惘
当我把门推开，月光与我撞了满怀
有星子在长空坠落，无法捡起，逝去的已随风而去
短暂的相守，用什么去铭记
只好将亘古的柔情放进空虚
用真实来填补
只好将你的记忆存封在血液里
等下一次机缘到来的时候
我会割破血管，看时间从刀峰上滴落
你，凝成一幅画
我，凝成一首诗
2018年8月10日夜于南京
插图\网络
本平台第一本散文精品集，2018年8月在全国公开发行，每册定价人民币68元，现接受读者预订。联系人：琅琅，微信号LANG2672；电话18201110689
作者简介
孙美禄，笔名美禄，1972年出生于江苏响水，自幼喜爱文学，兴致所至，至今依然。在点滴中观察生活，在文字中感悟人生。作品散见报刊，现在连云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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