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勇散文】枫叶（下）

枫叶（下）

原创/田小勇

女生坐在树枝上，轻声地唱着电影知音里的插曲"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他听得清清楚楚，真好听，就和广播里唱的一样好听。她又唱起电影《庐山恋》中的插曲《啊，故乡》她唱得那么美，那么忘情。这两首歌他也会唱，学校的高音喇叭每天下午都要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每周一歌，他也跟着学会了。平时没见过她唱歌呀？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倚在高处的树杈间，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而打扰了她的兴致。

突然，校园的中院里有人说话，女生立即不唱了，她想下去，可是上来容易下去难，她骑在树杈上不知怎么才能下去，跳下去非摔伤不可。他在上面明显看到了她快哭的表情，他怕惊着她，先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她吃惊地抱紧了树干，抬头朝上看去，她发现了他，他看到她的脸红了，红得和枫树叶一样。

他帮她下到地面，她捡起书本，垂着眼帘，羞涩地轻声道了一声谢谢就匆匆离去。

北风一天紧似一天，鲜红的枫叶渐渐枯萎了，落到地上的枫叶也和梧桐叶一样了无生气，大扫除的时，他和同学们一起把教室前的落叶扫到校园土墙下的麦田里。

一天下午上自习时，班主任走进教室，让他和另外一个同学一起去女生宿舍搬东西。

原来是她突然得了急性肾炎，需要住院治疗。她父亲已经替她办理好了休学手续，这会正用自行车推着她去街道汽车站，然后去县城医院住院治疗。她无精打采地趴在她父亲的自行车坐上，他背着她的铺盖跟在另一个男生身后，这个男生用自行车驮着她的小箱子。

那天北风呼啸，推着自行车都感觉迈不开步子，她就一直趴在自行车座子上，脸色蜡黄蜡黄。他看到她难受的样子，心里真不好受，一个月前，她还坐在枫树枝上愉快地唱歌，快乐地如同一个独自飞翔鸣唱的夜莺，可这会她却是病得这么厉害，他心里祈祷着她快点好起来。

看着她坐的公交车离去，他心里空落落，没情没绪地和同学回到了学校。

枫叶又红了一次后的第二年五月，他们所在的毕业班参加高考前县里举行的预选考试。那时候，参加高考必须进行预选考试，达不到预选分数线的学生是不允许参加高考的，他们班56个学生，县里只录取25名学生参加高考。那天看排名，他刚好是26名，这就意味着他的学生时代结束了，他将和其他同学一起走入社会，而等待他的将是家里那缺少劳力需要辛勤耕作的十几亩地。

没预选上的同学默默地般着宿舍里的东西，考上的同学则兴高采烈地认新教室。

他一个人走到枫树下，落寞地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不争气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他怕有人看到，把头埋在膝盖上轻轻地抽泣。

当他抬起头时，看到她正抱着一摞书本准备去教室，她通过了预选考试，为迎接七月七日的高考，她也准备拼了。她发现他了，径直朝他走来，他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搓搓脸。她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成语纠错》递给他，这是上学期他们参加学校作文竞赛时学校发的奖品，他也有一本同样的书，只不过书本上的名字不一样。她说，把你的书给我，我们交换一下，你明年再考一次。

他知道，他不会再有参加高考的机会了，他父亲身体不好，家里就靠他支撑了。

他翻开她给的书，一片暗红色的枫叶飘落出来，他赶紧捡起来，仔细一看，枫叶上是一行娟秀的细小的钢笔字"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他知道这是蒲松龄落第后自勉对联的上联。

收起她送的书，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无限的勇气，他背起他的铺盖和小箱子大踏步地离开了学校。

三十五年后，同学们在微信群里吆喝着要聚会，大家一致同意聚会时去母校看看，在以前的教室前合影留念。有住在母校附近的同学说，母校早几年就被一个单位买走了，除了曾经教室前的那棵老枫树，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了，于是大家又吵吵着要去看枫树。

有同学发来枫树的照片，他看到那棵老枫树愈发地粗壮，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起来。看着合抱粗的老枫树，他的思绪突然又飞回到青春懵懂的十六岁，那个女生坐在枫树的枝丫上唱歌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听说她现在定居欧洲，是一家知名大学的教授，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记得那段美好的青葱岁月？她和他交换的书，他一直珍藏着，那片夹在书里的枫叶颜色越来越暗了，但是，那树叶上娟秀细小的钢笔字依然清晰。"有志者事竟成"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铭。

他刚停下车，手机就有微信提示音响起，他看到同学群里有一位新进群的人发来一张图片，是一枚颜色发暗的五角枫叶，上面是他熟悉的笔迹："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完）

作者简介

田小勇，陕西明润嘉商贸有限公司经理，热爱文学，热爱生活，经常用手里的拙笔赞美平凡的人生，一直渴望自己有一个平凡而不平庸的人生。

主编：李跃峰

本期小编：草庐居士

诵读：李跃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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