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香醉了东山底

盛夏的那一个下午,为抖落高温带来的燥热烦闷,我和家人驱车去兜风。

车离开喧嚣的砂河镇,径直朝五台山驶去。我打开所有的车窗,浴着徐徐的凉爽,饱览着车窗外流动的簇簇翠绿,燥热,陡然下降。心情因渐染绿意而变得恬静。

驶入东山底村,一路上零零碎碎的绿,豁然的连成了片,绵延不断地延伸在公路两侧。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用遮天蔽日的绿色掩映着这个村庄。

东山底,坐北向南,背对砂河镇,南向高耸巍峨的五台山山脉;右手一抚羊眼河,左臂一揽岩山寺。 村边的柏油马路,是上五台山旅游车辆的必经之路。车进入东山底地界,开足马力上陡坡;朝台后回归的车从台山顶刹车慢性到此,有些司机会停下车,在笔直的白杨树下小憩片刻。来来往往旅游的人,繁荣了路边的饭店、加油站,流通了当地的土特产。

远远望去,我发现万绿丛中还掩映着一种特别的橄榄绿。东山底村子里居然还有个部队哨所?更特别的是一阵阵、一股股的果香味道、村香味,抑或是葫芦瓜梨的田园味儿,则诱惑的我循着水声、嗅着果香味儿,扑向这一片绿色中去。

一条蜿蜒细长的小溪,由南向北穿过村子,不急不缓流向村外那一望无际的田野。孩子们欢喜地追随一路低吟浅唱的涓涓细流,希望觅到一两只小鱼小虾。我追随淙淙流水,只为享受它带给我那沁入心扉的清凉。

准确的说,这环绕村子而流的小溪,是绿草淹没的灌溉渠。水渠里清澈的水,是五台山高山之巅的清泉,奔腾跳跃出幽邃曲折的峡谷,流经羊眼河,汇集到此,滋润着东山乡的大地,养育着这方水土的芸芸众生,田间地头在哪里,流水就能漫延到哪里。

水渠有一步之宽,齐大腿根儿深。水渠两堤就是地垄。田地里,郁郁葱葱的玉米亭亭玉立,横看成行,纵看也成行,连成一片浓绿。地垄长满蓬松的绿草,绿草如长发那般披散在水中,一起一浮,轻轻拂扫着流水。静态的与流动的完美地互动在一起。

水渠随地形时而隐藏在茂盛的草丛里,悄无声息,遁迹而过,时而欢快奔泻而出,形成微型瀑布,哗啦啦溅出一个水潭,汪一泓见底的清澈。水潭中,落叶缤纷,一群群不知名的生物,或怡然不动,或倏尔远逝,往来翕忽。

折一枝清绿,搅动一片涟漪,微波慢慢荡漾开去;掬一捧清冽,挥手抛出弧线的银光,点点滴滴洒出惬意的清纯。

细草中夹杂着绿油油的苦菜,株株茁壮肥大,毫不费劲就能连根拔起,细长白皙的根,全须全尾,苦菜叶子嫩的掐得出水来,袭人的很。

黄灿灿的蒲公英,星星点点的镶嵌在绿色盈目的草丛里,花朵朝向太阳,在暖暖的阳光中轻轻地随风浅舞,娇小可爱的花朵,惹人垂爱。即使是儒雅之士,也经不住诱惑变成采花大盗。看,孩他爸左手一把嫩苦菜,右手一捧蒲公英花儿,眼睛还在瞄哪朵更灿烂,把男人的贪心展示的一览无余。我终于明白,引我深入其中的原因,除了养眼的绿色和悦耳的流水,还有泛着泥土味儿的苦菜和摇曳多姿的蒲公英。苦菜浓浓的清苦味儿,刚给我以清新,蒲公英花儿那淡淡的甜味儿却使我沉醉。

清清溪水,蜿蜿蜒蜒。我悠悠然然,随蜿蜒信步。不知不觉,远离了村庄,踏进成片成片的清幽中。在这绿色乾坤里,我忘记了时间忽略了方向。只用心倾听微风吹拂玉米叶子发出“唦唦“的天籁之声。几只小鸟安静的泊在玉米树梢,因我的打扰,相继以优雅的姿势“噗噗”飞向远处,玉米梢当即被荡起,婆婆娑娑的晃悠着。

拐过玉米地,浓烈的清葱味儿直钻鼻孔,一片低低矮矮的绿,跃入视线。仔细一看,水渠周围,种着一畦畦的青葱。一行一行排列得整齐如一,每颗葱下堆积着湿润润的黄土,只露出湛青碧绿的葱叶。刚浇灌完的葱地里,升腾出朦朦胧胧的青雾,散漫在葱叶上空,偶有裸出白茎的葱,在嫣美的夕阳里,格外水灵,犹如穿了碧绿翠衫的小姑娘裸露出的小胳膊,白嫩而丰腴。

好几位农民在给葱埋土。阵阵泥土杂着葱香的芬芳,清新诱人。他们说,土埋的越深,葱白越长。到了收葱的季节,又粗又白的葱,才能卖到好价钱。听他们的介绍,我才知道东山底乡,是全县的种葱基地。

菜农边用手背揩一下额上汗水,边调笑:“你吃了东山底的葱,才知道以前吃过的根本不算葱。”

“哟,让你这么一吹,东山底的葱还成灵芝草了。”

“哈,你说对了,这葱生长在佛地,就是佛葱。是有了智慧的葱,你孩子吃了能考上大学。”

我折一根嫩绿的葱叶,葱叶子的孔里瞬间流淌出滑腻腻的粘液,掐头去尾,留下中间最粗的那截,做一根葱笛,含在嘴里轻轻一吹,悠悠的“呜呜”声,飘荡在乡野,带回青葱岁月的快乐。“短笛无腔信口吹”的演奏,招来葱农拄锄欣赏的目光。满嘴里流淌着微辣通七窍的葱味儿,让我顾不得斯文,急急地捧一捧葱地流淌的清水,漱口。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离开大葱种植区,我进入到绿色深处 。缕缕阳光透过绿色缝隙洒在身上,柔和温暖。深深地呼吸浓绿中的空气,温润清新。

一个大大的聚水坑里,囤满了清水。这是我一路上见到的最宽阔的水洼。水藻为底,点缀出一方汪汪洋洋的清潭。水中有黑压压挤成一团的蝌蚪,水面上漂浮着些许黄花菜的花瓣。一块光溜溜的洗衣石板旁,有洗菜者遗弃的几片青菜叶子,被烈日晒的奄奄一息。 堤边,一颗歪脖杏树枝繁叶茂的笼罩着水洼。杏树上除了绿枝就是绿叶,没有半个果实,引诱我寻寻觅觅的果香,显然不是来至这杏树。

簇拥在杏树下参差不齐的黄花菜,茂盛稠密,有的呈现含苞待放的小骨朵,有的迎着晚霞尽情绽放。五彩缤纷的蝴蝶,扑闪着轻盈的双翼在花丛中上下翩跹;扇动着金翅的蜜蜂,嗡嗡嘤嘤在花蕊间忙碌。 因吸收了充足的水分,花蕾蘸满了浓汁,饱满诱人。黄绿相间的黄花菜,在暮霭里,静美得宛如仙子。

水洼不远处,赫然出现了用树枝圪针编制的篱笆墙。围墙上爬满了豆荚和瓜秧。我走过两根木头搭建的简易桥,直奔那藤曼缠绕的篱笆墙。    走近才发现,围墙里是一个偌大的果林。

茂密的果林里传来狗吠,一个步履矫健的小老头儿,从密林深处走出,嘴里边含着羊拐烟锅腾云驾雾,边审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声音洪亮而威严的问:“做啥的?”

“想来买你些果子 。”我讪讪的回答。

听我谈及水果, 大爷和悦多了。他取下含在嘴里的烟锅说,“白水杏儿已经卖完了。”

“这葡萄能吃了吗?”我指着葡萄架上吊着的淡紫色葡萄串,明知故问。

大爷猛吸几口烟后, 抬起脚,在黄球鞋底磕了几下烟锅,把烟锅夹在腋下。坚定的否决道:“嫩丫丫的,不能吃。”

“你这果园还不成熟,咋有这么好闻的味儿呢?”

大爷嘿嘿一笑:“你咋没听说过墙里结果墙外香呢?”

大爷的身影移动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经意间,我已经越过篱笆墙,进入了大爷的绿色领地。    看得出大爷是一位勤劳的人。举目四望,是望也望不到头的桃树、李树、苹果树葡萄树……各种果子压弯了枝头,连成一片果实的海洋。如此辽阔的果园里,几乎没杂草,干净平整,好一个上规模的“百果园”。每颗树修剪的既科学又美观,别具匠心的枝桠,树雕模样的树叉,勾起了我吊秋千攀爬的欲望。

大爷引着我在果园里行走,曲径通幽处有两间土墙,泥瓦,柴扉的小屋,菜板大的玻璃窗里,隐约一位老妇的身影在擀面条。一只黄狗拴在屋檐下,呜呜咽咽的对我发出警告。三五只鸡,悠闲地在房舍旁觅食。一捆捆剪下来的果树枯枝码放整齐。泥胚烟囱里,炊烟袅袅,飘向天边。

在一棵很粗壮的苹果树下,大爷摘了一个苹果给我:“这是夏富士苹果,吃起来脆淋淋的。”

我接过了这个小瓷碗般大的苹果不禁犯疑:“就是它的香味儿把我吸引过来的吗? ”苹果淡青中略显粉色,皮肤细腻的如小孩儿的脸嫩的不忍心用手去抚摸。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咋忍心下口呢?大爷看着我迫切的说:“吃,没农药,纯天然的。”我刚咬一口,一股甘甜沁入心脾,不是水却呛得我满口汁液四溢,它肯定不是酒,却使人有幸福的醉意。慢慢咀嚼后居然没渣儿。

我不由得赞赏道:“台山的泉水浇出来的苹果,到底是好吃,我要多买点带回家去。”

我提出要求,要亲自上树摘苹果。大爷说,这苹果掉地即碎,要我小心翼翼摘,还不能掰断树枝。大爷允许后我快乐的爬上了硕果累累的苹果树。

极目远眺,对面南峪口村子罩在浓郁的翠绿中,村上空,云雾缭绕,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出一抹明丽的蓝色。回望东山底村, 峰峦叠嶂的东山,被晚霞染上一层艳艳的红晕,巍峨而不失俊秀。

夕阳下的果林很美,斑驳的红霞洒在翠绿的树叶间隙。挂着露珠的的葡萄,晶莹剔透。厚厚的绿叶藏不住红了半边脸的大桃。青涩的梨子躲在青色的梨叶中,分不清谁是主角。

归巢的小鸟在果林里叽叽喳喳,呼朋唤友。时而从这棵树串到那棵树,时而盘旋在果林上空。像极了回到宿舍的学生,做临睡前的蹦跶。

再上一层树枝,才辨别明白,我身处的果林在东山村北、部队院靠西的位置。果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镶着一圈金边、圆圆的落日,染红了半边天。淡黄色的霞光洒在羊眼河面上,形成绚丽的光波……从绿色角落钻出来的农民,荷把锄头,三三两两地从田野走向村庄。 牧羊人挥鞭指挥麾下像白云一样的部队,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咩咩”声,涌向村子。

远处的山峦,仿佛近了许多,紧挨果园。点点村落,袅袅炊烟,淡淡地点在墨绿里,如画一般。我陶醉在东山底的晚霞中,沉醉在香气四溢的百果园里,直到家人催我下树回家。

置身东山底,我摒弃一切凡尘杂事,远离喧嚣的闹市,寻觅到这一隅片刻的宁静,根本不觉这是夏日炎炎的时节,心空一片恬静亮丽,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桃花源境地。直到夜幕降临 ,我才告别果园大爷。与大爷相约,吃了苹果还要吃葡萄,葡萄熟了我要来亲手摘。(写于2012年)

(作者   吴敏  系山西省繁峙县作家协会会员)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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