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二)
专家(二)
凌晨的县医院急诊大厅,仍然有零星的人来来往往。有的急匆匆地,有的拖沓着沉重的脚步,看上去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此刻,吴爱妈正坐在抢救室门口的长椅上,眼睛死死盯着抢救室的大门,深邃的眼神似要穿透这扇厚重的门,恨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她蓬乱的发型将原本已经花白的头发更添得几分沧桑,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看上去像经过霜冻干瘪了的柿子皮,黄里透着灰白。神情倒比在家时安静了许多,但还是时不时站起来又坐下,显得局促不安。
由于走的急,褶皱的上衣领子一角在衣服里面卷着,灰蓝色裤子膝盖的部位沾了一层土,屁股部位也被泥土、杂物弄脏了。这会吴爱妈根本顾不上这些,希望与担心像乌云在空中翻腾着,争斗着!
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出来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大夫,戴着口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手里拿着个病历夹。吴爱妈慌忙站起身来,心不由得突突起来,正着迎了过去。没等开口,大夫已经说话了,“病人情况很不好,随时有生命危险。”大夫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病历夹子递过来,看了看表情惊恐的吴爱妈,接着说:“您得给签个字,这会只能先抢救,然后得转院,咱们这里看不了,你们得做好准备。”正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们家就你么,你们的孩子呢?”一句话,才点醒了吴爱妈,来医院这么久了,都忘了再给大儿子打个电话了。
“唉!大儿子也在县城,昨夜给他打电话来,也不知道咋了,不接电话。”
“就这一个孩子吗?”大夫追问。
迟疑了一下,吴爱妈接着说,“两个,二小子去年赌钱输了,这会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家也不顾了,媳妇孙子还是我们老两口管着。”说到这,眼里又噙满了泪水。
“跟您这样说吧,赶紧找人来,靠您一个人办不了事。”大夫说:“哦,对了。得赶紧准备钱,这个病得手术,需要很多钱。这会我们继续抢救,情况稳定了,需要尽快转诊手术……”
拿起笔,吴爱妈颤抖着手,歪歪扭扭地按照大夫指定的位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许她根本意识不到这个字有多重的份量,但老头子的命真的就悬在那里,这她是清楚的。等大夫转身进入抢救室后,吴爱妈掏出手机给吴爱再次拨通了电话。这次还是没打通!伤心之余,想起了自己这边的兄弟,还有老头子那边的妹妹……
天渐渐的亮了,经过一夜的折腾,吴爱妈身心俱疲。一个好听的女声从楼道那头传过来:“妗妗,我舅怎么样了?”一个个子高挑年轻时髦的女孩子急匆匆向这边走来。
吴爱妈下意识抬起头并站了起来,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外甥女——玲玲。一股悲凉又急剧涌上心头,“唉,别提了,还在抢救!”
玲玲走过来用手扶着舅妈,“您赶快坐下吧!看您都成啥样了!”一边说一边用手捋捋舅妈蓬乱的头发。“我刚听我妈说我舅在医院,我舅到底怎么啦?”
“昨天下午得了个霍乱风,肚子疼的,开始以为没事,没想到后来就严重了……”吴爱妈一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一边无助地哭开了。
“你说,大表哥干啥去了,这么大的事,电话也不接!”玲玲愤愤的说。“不过您别着急,我妈一会就过来,还有我爸。”
正说着,电话响了,吴爱妈接通了电话。是吴爱舅舅的电话,电话那头说,“这会姐夫怎样了?我马上就到………”
有了亲戚们的帮助,吴爱妈的身子渐渐没那么哆嗦了。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分度过。急诊大厅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脚步匆忙的大夫、护士们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其间,两次有大夫出来跟吴爱家人交代病情,并让签了字。看来病人的病情没有起色呀!
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这该怎么办呢?
电话铃响起来了,吴爱妈掏出手机,这次是吴爱打过来的。吴爱妈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吴爱的声音,“做啥了,半夜五更的打了这么多电话?”
“你在哪?毛小?”吴爱的小名叫毛小。
“昨天在朋友家喝酒,喝多了,才看见。”接着又说:“咋了,有事了?”
“你爸在县医院了,赶紧来吧!”
“我爸咋了?”这下声音分明有点紧张。
“你爸昨天肚子疼,想不到厉害了,最后救护车拉在县医院啦。”停顿了一下,吴爱妈声音里又带出了哭的腔调。“已经抢救了一夜啦!大夫说很严重,恐怕………”这时,吴爱妈的声音已经不能控制。
接到电话,吴爱没过半小时就赶到了医院。一路小跑进急诊,远远便看见一家人都围在那里。此刻,昨夜的酒精经过这么一跑,化作了绵绵的虚汗从额头、背部、腋下沁出,使得肥胖的身体发出嘘嘘的喘息。
“我…我爸怎么样了?”吴爱着急地问到。
“有你这样的儿子了,电话也不接。”表妹玲玲生气地说。“都四十好几的人啦!”
“我...我昨晚喝多了,睡在朋友家,手机忘车上了!”
“大夫说啦!生死不保,这会还在抢救,已经签过两次病危通知书了!”玲玲边说边用眼斜斜地瞪着吴爱。
这时,众人也七嘴八舌将吴爱数落了一顿。唯有吴爱的母亲目光呆呆地望着抢救室的门。
作者简介
文字编辑:杨荣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