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
干·部
老人家曾说: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听说革命队伍里的干部都把这句话奉为行为准则,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铁桶江山。
以我的年龄,是没法见识那个年代的干部,但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话是这么讲的: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这也许是人民公社年代广大农村群众对身边干部的要求吧。那时候打趣的人给农村干部编了个段子,说得形象极了:公社干部挎着包;大队干部叉着腰;小队干部扛着锹。
用今天的话说,人民公社的干部应该是公务员,是吃商品粮的,一般会穿着干净的卡其布工作服,肩上手上或者挎或者拎一个帆布公文包;因为公社干部基本是住在家里的,又要经常跑各自分管的基层管理区片,所以公社干部还有权使用一件豪华坐骑:钢丝车(自行车)。乡间小路上有自行车的铃铛响起的时候,人们知道,不是邮差来了,就是公社干部下基层了(或者回家了)。
大队干部则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没有钢丝车,他们每天步行到大队部,碰头做简单交流后,就各自去包干的生产小队了,有的则是直接吃住在小队了,所以大队干部也被叫做“包队干部”,他们在所分管的小队里吃苦肯干,完全把自己当做生产小队的社员一样。有个包队干部叫南少六,他在秧田里跟社员们一起插秧的时候,看到一个偷懒耍滑的人插的秧又粗又密,当即就大发雷霆:你这样插秧,把社员的口粮都拿来做种子也不够哇,你不想广大社员同志们骂你,就给我滚回田埂上去!包队干部就是这样,干活儿没得话说,骂起人来也没得商量。
小队干部就不一样,时时处处事事都得走在头里,又不敢大声呵斥人,因为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弄到面红耳赤就不好见面了。人民公社时期,生产小队不是行政村而是自然村,小的十多户,大的也不过四五十户,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队干部分工还是分明的:队长主持全面工作,二队长主抓生产,财经队长主管经济,妇女队长抓妇女工作,民兵排长主管青年工作,还有看管集体资产的仓库保管、做账的会计和管钱的出纳。细么早学过一段顺口溜:“包子车,滴滴答,北京来了好电话;电话叫我去当兵,妈妈听了果一哼;妈妈叫我去买盐,走到半路上掉了五分钱;妈妈叫我坐到七,困到想,冇得七的找队长; 队长提个灯,叫我找财经;财经掇个碗,叫我找保管;保管发洗叽,叫我找会计;会计果一算,一斤二两半!”这里就把生产队长、财经队长、仓库保管、会计的职能大致描划了一下。
大队干部和小队干部之间,往往有唇齿相依的关系。大队干部是明白人的话,他就知道做工作,真离不开小队干部。
我塆里伯云细伯做大队书记的时候,他包的队是偏远的枫树塆。枫树塆经济基础薄弱一些,社员的生活水准比隔壁的黄家塆明显要低一截;两个生产小队曾经伙在一起过了一段,又被黄家塆撇开了。大队书记来包队,一包就是好几年,一点架子也没有,事事都跟枫树塆的队长打商量,俩人都成了铁哥们。联产承包以后,青年人挑大梁,已经退居二线的书记和队长成了儿女亲家!
李保国是大队干部,在家里却吃不住堂客。一天早饭刚吃好准备去包干的队里做事,被他堂客关在屋里骂,说他不管伢儿的事。原来他家二小子昨天跟人家打架了,往人家屋瓦上扔石头,被人家骂上门来了!李保国在外管天管地,回家就是个老蔫;脱不开身,就叫大小子去找小队队长,小队队长来到门外只喊了一嗓子:老李屋的,你放的牛跑田里去吃秧了,扣哪个的工分啊?李保国堂客听到了,撒丫就跑去牛栏里找牛了。
我小时候还见过一位编外的生产队干部:三队长!是一名靠力气吃饭的流浪汉,所到之处,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哪里需要干重活的壮劳动力,他一定会冲在前头,领着男社员出大力流大汗!说来奇怪,少有人把“三队长”当做外来乞讨人员,也从来没有社员不把他当干部。大家争先恐后地叫他“三队长”,既是对他的尊称,也是对他的昵称。
后来,人民公社撤并为乡镇了,生产大队、生产小队也随着打破大锅饭的步伐被“村”取代了。在我寥寥无几的关于“人民公社”的记忆里,对于干部的记忆也止于以上片段。而后来见到越来越多的所谓干部,不论城乡,不论工农,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把“干部”偷换成“领导”的意思了 ,干部们好像以为自己真的是群众的父母官了,是普通百姓的衣食父母了,骑在人民群众普通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且不知耻!完全是对“干部”一词的亵渎!
我以为:干部,就是干活儿的部门。只拿俸禄不好好干活儿的干部,不为人民服务的干部,请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