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梅 香
梅 香
何纯中||广州
“四君子”之梅花，与松、竹并列为“岁寒三友”。在浓冬之季，梅花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王安石一首《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平朴深致显其高，万物凋敝唯其贵。
腊八，濉水北岸，宿州灵璧九顶乡凌家幺女呱呱坠地。凌老汉已经五十开外，一头花发，连得六女，膝下无子。他本想要个男儿传宗接代，不料，上天并不慈悲怜人，偏又送来幺妹。凌老汉自知，此后余年，即使有再生之心，也已无再生之力。他自怨自艾地来到门外，俯视着湖面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想着小七不如名唤雪白，忽地望见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梅花开得正旺，香气沁脾，便转忧为喜，遂取名梅香。
凌家夫妻虽视小七若掌上明珠，偏吃偏穿更偏心，万千宠爱集一身，却是对她寄予厚望，硬把一个女孩家家的梅香当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养，希望她“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期待她有朝一日，能够离开大山，行走天下，光耀门庭。梅香与众姐姐们不同，自小资质聪慧，展现出超乎凡人的能力，一岁自立行走，两岁倒背唐诗，三岁九九珠算，四岁拾金不昧，五岁口若悬河，六岁赋诗书画，七岁智擒歹徒，八岁围棋五段，九岁亮相春晚，十岁心怀家国，十一岁长跑夺金，十二岁出演影视，十三岁奥赛折桂……
梅香果真不负父母期许，顺风顺水，一路凯歌，十四岁花季年华，即以宿州理科状元将国家科技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入囊中。一时间，慕名前来取经请教的父母络绎不绝，凌家夫妻风头正盛，应接不暇。凌老汉也很配合，来者不拒，有问必答，可是每位客人除被他笑眯眯地领着看看波光粼粼的湖水，游游一望无际的梅林，一无所获。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被逼无奈，老实巴交的他只好把小七诞生的情形和他灵机一动取名的经过，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了。梅香本科修业已满，提前毕业，一如所愿，被保送就读本校的研究生，硕博连读。年少得志的梅香，为了更好地孝敬父母，她利用寒暑假接活挣钱，省吃俭用凑够了首期，在合肥近郊买了一套二居室，先把二老接来合肥安置；后来，待条件稍好，为免父母牵挂，又以房换房，拿下一套五室两厅，把六位姐姐一同接来陪父母一起住。一家人和和乐乐，天伦之享。
梅香太忙了，为了学业和养家，她总是玩命似地揽活，三头六臂似地跑来颠去。凌老汉两口子，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们知道一家人的负担全部压在梅香一个人的肩膀上，长此以往，必定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即使梅香孝顺父母，情深姐妹，这样下去，断不是长久之计，万万不可，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越想越觉得应该有个态度。
腊月二十三小年，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凌老汉与老伴商量好，不管小七同意与否，也不管其他六个孩子是否愿意，他们都决定回到九顶，回到濉水和梅林滋润的家乡，那才是生养他们，落叶归根，让他们真正自在快活的地方。
梅香见二老心意已决，劝也无用。梅香想想也对，父母在这里整日里，无所事事，过得并不开心，不利于颐养天年，倒不如等将来有了钱，买个别墅让父母来打理，或者干脆在老家建栋别墅给父母住，可能比圈在这里更加合适，更加吻合双亲的心愿。
计定妥当，老两口打算亲手弄一桌菜，让孩子们在他乡团团圆圆吃一顿饭，便回到乡下去。大姐不乐意，说是来大城市都一年了，没有在外面吃过一次饭，还没有舔到大城市的味道，真真是白走一遭，提议一家人最后一餐饭，就豪华一顿，爽快一次，来个韩国烧烤，外加一打德国黑啤。
终也拗不过老大，临走撮一顿不算过分。一家人便来到永旺大型超市美食一条街，选定义乌苏溪人开的“好日子”自助韩式烧烤吧台。七姐妹围着父母依次落座，大姐点菜，二姐烤肉，三姐烫碗，四姐筛酒，五姐斟茶，六姐拍照，七妹陪着父母聊天……
比邻的吧台，梅香右侧一桌坐着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庆旺和青绿，估模二十岁上下。看样子，他们来了很久，已经吃到一半。庆旺觉得炉火不够旺，便叫服务员加火。很快，烧烤店试用期的实习生荷花就拿来一桶液体燃料。荷花站在庆旺和青绿的对面，侧对着梅香，动作生疏，她左手托着塑料桶，右手拧开燃料桶的瓶盖，就直接往炉中燃烧着的木炭上添注燃料……
梅香闷闷不乐，左眼跳得厉害，她不想让父母看见她流眼，正巧侧过身来擦眼睛。猛地瞧见荷花正往火中倒酒精，心想不妙，迅即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们前面，用尽全身力气将青绿和庆旺推向后面。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塑料桶已经喷出一条长长的火舌，瞬间把梅香整个身体包裹住燃烧……荷花吓呆了，条件反射般把透明桶丢到身后，一时不知所措；青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庆旺跑开了又折回来，脱掉上衣试图灭掉梅香身上的火。
梅香的头发、上衣先烧着，很快就烧到脸上的皮肤、身上的皮肤，她努力地拍打自己浑身上下的火苗，没有丝毫效果……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梅香终于支撑不住，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父母，含笑着闭上双眼，慢慢地倒下去，便再也起不来，再也唤不回……凌老伴何曾见过这等光景，眼睁睁地看着小七香消玉殒却无能为力，竟经受不住沉重打击，干干脆脆随着香儿一块去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一次偶然的聚餐，一个不可原谅的疏忽，三位素不相识的路人，彻底改写了梅香一生！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何纯中，笔名午禾，广州市天河区政府工作，电气工程师，全国安全社区评审员，广东省、广州市安全生产专家、评审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天河作家协会理事。主编《安全实用指南》《安全生产有关法律法规汇编》等，著有《珠江岸边话<意见>》、文集《眼神》、短篇小说《生产队那些事儿》，在全国和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500多篇，知识版权2个。2020年长篇小说《痴心如玉》（笔名午禾）在纵横中文网连载；及散文集《亲历记》、评论扎记《午禾杂谈》、小小说集《午禾小小说》在纵横中文网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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