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被雨淋湿的城（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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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湿的城》是老乡吴文庆创作的一部小说 。吴文庆：80后，河南罗山人，活在郑州。放过牛，种过地，上过山，下过田。 卖过早点，写过小说。《被雨淋湿的城》是其以郑州为背景创作的小说，讲述了从农村走出的大学毕业生，在城市求职、生存、婚恋的人生历程，有很多笔者的真实经历。
被 雨 淋 湿 的 城
文 / 吴文庆
44
2008年初，冰雪袭击南方地区，造成了重大的财产损失，同时，也给一批想回家的人带来了障碍。其实，看到南方在下雪，新州人十分羡慕，他们想在白雪飘飞的环境里吹吹风，想在雪地里打打仗。
总之，他们希望用一场洁白的冰雪冲击一下疲惫的生活。但今年的南方人似乎比较“霸道”，所有的冰雪都被他们“垄断”。他们那都受灾了，而新州连个关于冰雪的天气预报都没有听到。
新州有的只是雨。冬天的雨，不大，但你绝对不能忽略它的存在。一是它冷、二是它能淋湿你，之后再冰冻上。实际上，这2007年下半年的新州，一直浸泡在雨水里。
所以说，混在新州的吴小阳，并没有被冰雪困扰，但他依旧觉得他回不了家。吴小阳知道，他回不了家，不能怨政府，也不能怨天气，只能怨他自己。
这几天的吴小阳，心情和这雨水一样，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与其说是受工作的影响，还不如说是受同学朋友的影响。——柳月傍上了大款。王秋勾上了李青青。左文在北京混得没饭吃。郑林在深圳犯事被抓。许大个算是有惊无险。唯有冯洋稍稍安稳点。
什么都不想做。一没事做便窝在被子里，——没办法，天冷，屋里又没暖气和空调。睡觉吧，睡不着。看书吧，看不进。满脑子都是胡编乱造的事，满脑子都是胡言乱语的话。
窗外又下雨了。寒气一阵一阵往屋里钻。
寒气攻心啊！吴小阳感觉心都是凉的。
他不断地裹紧被子，可还是无济于事。就两床被子，怎么盖还是那么多。这如同你只有10块钱，非得要去买15块钱的东西，于是不停地换零钱，结果怎么换还是不够用。
终于，吴小阳感冒了。——晚上被子不够，自然就冻着了，这如同肚子没有吃饱，自然就会饿一样。
鼻子不透气了，得时常把嘴张着才能呼吸。——生活就是呼吸，呼是为了出一口气，吸是为争一口气。
现在的吴小阳，哪口气都不顺。嗓子也像有东西堵着似的，有时会生生地疼。一咳嗽，两眼就冒水。难受之极。
就这样熬到中午，到楼下买了点药。——只买了最普通的感冒药，好的买不起。饭后喝了几粒药，想睡觉，又睡不着，脑袋嗡嗡直响。用手摸摸，没发烧，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手机响了。许三打的。
许三说，忙什么呢？我们今天放假，前两天我们酒店忙死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营业。
吴小阳说，我不忙。今天有些感冒。
许三说，天冷，得多注意点儿。不过，新州肯定没北京冷。问你件事，前天杜娟结婚，你知道不？
吴小阳一惊，他把这事完全给忘了。中秋节那天，杜娟就对他说过，她可能元旦结婚。这几天忙的把这事给忘了。
说忙吧，根本不合适。自己连份工作都没有，有什么可忙的？但又确实没闲着，至少从心理上讲，吴小阳一直没闲着。他说，是吗？我都不知道啊！吴小阳又虚伪了一回。
许三说，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说什么了。她和我打过招呼，但我们年底是最忙的，公司聚餐，个人宴请，结婚摆宴，再加上一连串的节日，哪能抽得开身呢。
吴小阳说，她没和我说。他忽然感觉心里不舒服。——是和感冒不一样的那种难受。
许三说，她是有意不告诉你的。
吴小阳说，什么意思？
许三说，我没让她告诉你，我怕你有心里负担。我知道你是个好面子的人，她若告诉你，你肯定要去。
但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又不允许你去。不过还好，我一说，杜娟就理解。有机会了，你给她打个电话道声喜就行。以后该咋还是咋，别因为这个影响了老同学之间的关系。
许三说得对，吴小阳是个好面子的人，若杜娟说了，他肯定要去，即使是不去，他也得把礼钱给她。问题是，钱呢？还是许三这个老同学了解他。他说，谢谢啊！
许三说，你谢谢我，我总感觉不真实呢？哈哈……有时，我在想件事。假如杜娟没男朋友，再来找你，你会答应吗？
吴小阳没想到许三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说，这个问题太突然，我没准备。
许三说，不突然，兄弟！我知道，你不会的。你的大学生身份加你这种性格已经决定了，你是不会答应的。
尽管她在那边能帮你找份很不错的工作。其实之前，杜娟也给我说过帮你找工作这事，我没同意。
我知道，即使找了，你也不一定去。你会认为，她是顾着旧情才帮你的。你的自尊接受不了。——首先，她是中专毕业生；其次，她已有了男朋友，和你没有可能。
吴小阳说……
许三说，兄弟啊，这都2008年了，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提醒提醒你，有些时候，不能完全从自我角度去考虑问题。
假如杜娟为你找了份工作，那完全是看在友情的份上，不是什么恋情爱情的。还有，你去了，也不丢人，现在大学生给高中生打工的，多着呢。
吴小阳说，谢谢提醒！他只能这么说，每次许三说话，都能说到他骨子里面去。仿佛许三手中的那把菜刀不是用来切菜的，而是切吴小阳的。
把他切去了皮，剔去了肉。他的一切，许三都看得清清楚楚。
许三说，我这有咱班主任的电话，你什么时候想打电话了，找我要。
吴小阳说，为什么不现在给我呢？
许三说，你现在又不会打。
吴小阳一惊，说，为什么？
许三哈哈大笑，说，性格。古人会讲衣锦还乡，你肯定会衣锦打电话。
许三说对了，现在要了电话，吴小阳也不会打的。——现在混的太惨，他谁都不想联系。这的确是事实。
许三又说，兄弟，我只是一个厨师，关系不广，不能在北京给你联系份工作，但你想来北京的话，吃住我可以提供。
吴小阳想到了他的新州情感，说，真去北京了，会找你的。
挂了电话，吴小阳起床了。窗外，雨大了，风也大了。屋子里都飘进水了。
吴小阳咀嚼着许三的话，又在小屋里窝了一天。
他不得不承认，在性格上，还是许三了解他。
他给月下清风发短信，说，我有个同学，只上到中专，但对我说话，从来都直言不讳，他总能把话说到我骨子里。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月下清风回说，当然是好事了。人生有此诤友，也是一大快事。我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呢。
其实吴小阳知道这是好事，他就是想把这好事找个人分享一下，他接着月下清风的短信回了条：你多大？
对方回，110。
吴小阳也没再问。人家已经回避你了，再问下去就没意思了。他回信息说，我今年119岁，以后见了我叫大哥啊！
到了下午，憋在小屋里实在难受，吴小阳穿衣出门。才5点多，天就黑了，四周亮起了灯光。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能看见空气里的丝丝水汽。
地面因连日的阴雨，再加上过往的人多，变得泥泞不堪，人们都小心翼翼，生怕滑倒。大冬天的倒在泥窝里可不是件小事。
找了家小饭店，要了碗面。一下加了两勺辣椒。——平时吴小阳是不吃辣椒的，因为感冒难受，也想借辣消消气。第一口下去，再也不敢吃第二口了。辣得值“嗝”“嗝”地叫。后背便湿了，额头上也有了汗珠。
但饭不吃不行啊！倒了杯白水，吃一口喝一口，一碗面也吃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时，浑身感觉也舒坦了不少。看来，辣椒真是个好东西！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呢。
结账时，吴小阳给了5块钱。等老板找钱等了半天没反应。上前询问。人家说面就是5块钱一碗。
吴小阳说，都涨到5块了？——以前还是3块5呢。
人家说，3块5是哪一年了的事。现在米、面、油、房租都涨了，我们再不涨就得关门了。
吴小阳想想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自己几个月没来这吃饭了，3块5还是刚来新州时的价格。
吴小阳又拐到报亭，掏5毛钱买份本埠报纸。摊主说，报纸现在卖1块了。
吴小阳说，报纸也涨价了？
摊主说，早涨了！省领导都快换届了！看来，你不经常读报啊！
拿着报纸回了家。“都市新闻”栏中有条造盗版书籍光盘的新闻，这回也证实涉案的郑林就是吴小阳的同学。
报纸上说得很清楚，我省L大法律系学生郑林……
吴小阳摇摇头，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但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编了条短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冯洋和许大个。
许大个先回，郑林这家伙，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干犯法的事。亏自己还是个学法的！
吴小阳想，许大个是个好青年，那一砖头要是真出事了，他可真冤！
过了很久，冯洋才回，无言！我现在在上海，才刚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吴小阳一惊，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冯洋说，元旦过完就去了。主要是在新州待着不行，挣到的钱只够我自己吃饭。上海这边工厂年初招人，时间紧，所以很匆忙，本想与你们告个别的，但时间不够。
吴小阳说，祝你好运！
发完短信，寒冷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吴小阳赶紧钻进被窝。
吴小阳开始咳嗽了，感冒不但没有好反而加重了。
这座城市，人越来越少了。——不对，是熟人越来越少了。
自己会离开吗？吴小阳想。
还没来得及思考，手机响了。
柳月。
柳月说，我搬家了。
吴小阳又是一惊，说，现在搬到哪呢？——天冷了，他几次都想问问柳月晚上冷不冷，被子够不够盖，但考虑到自己也没能力去帮她，终究没有问。
柳月说，紫阳花园。
吴小阳说，你是……他知道，紫阳花园是新州名气比较大的小区，房价当然不菲，凭她柳月，上十年的班，也买不起。
柳月说，我男朋友的房。
吴小阳说，哦，就是那个老……他本想说老男人，但最终还是打住了。
柳月说，他不老，刚30岁，只不过离过婚。
吴小阳赶紧换了个话题，说那环境还好吧？
柳月却说，我知道，你们会因此看不起我。可我没觉得我有什么错。首先我喜欢他的人，其次是他的财产。
我比那些为了财产而违心地去喜欢某些男人的女人好多了。就像我和周正，我不喜欢他的人，所以对他的财产也没兴趣。
假如我因财产答应了他，那对他是一种欺骗，那才是最可耻的。——但他一直认为我高傲，元旦那天，我也在网上，但我一句话没说。
吴小阳说，或许你是对的。
柳月说，没有或许。在爱情金钱的选择上，只有肯定或否定，没有可能和或许。再把话说回来，你们男人找老婆，不也希望对方漂亮点，温柔点，最好还有点钱。从本性上来说，人都是一样的 。
吴小阳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说，你工作还好吧？
柳月说，还可以，我工作也是男朋友介绍的。他说介绍就介绍，不像原来公司那些人，总是拿介绍工作为由去吸引你、诱惑你，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你上床。
我男朋友就是原来的房东。吴小阳你要是有本事，把你房东的女儿追到手，也能在这座城市里弄套房。你若真喜欢她，没人说你什么。
吴小阳想，房东有女儿吗？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呢。挂了电话后又想，一个李青青都不敢去追，还想去追房东的女儿？做梦吧！
在被窝里，吴小阳怎么都睡不着。同学都在变，唯有他还是在原地，苦苦思索，不知所措。
起身上楼，任凭风吹雨打。
我该怎么办啊？站在楼顶，吴小阳对着寒风冷雨发问，但无论是风还是雨，大家都忙着，没有一个搭理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