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诗选》257期||白影：看到山我会痛
白影诗选
白影，原名文锋，贵州省遵义市务川县茅天镇人，华夏诗学协会签约作家。2012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2015年参加过中国百名作家艺术家出席江西省《仙女湖》创刊十年笔会。作品在《炎黄诗学》《华夏诗刊》《贵州作家》（微刊）《太阳诗报》等刊物发表，有作品收入《中国诗歌大观365人诗选（2014卷）》，有过小说发表，过奖。作品多见当地文联《洪渡河》杂志。
诗人白影
1
与山挂钩
看到山我会痛
会想家乡
想一堆泥土，一碗饭
想父亲的老背
想所有与山挂钩的物
以及和山无关的
比如一堆过去的日子
或一堆汉字
我是山的孩子
如果祖国是所有山的山，那么
母亲啊！我只想念两个女人
一个正老去，一个正如我年轻
2
如果，我是太阳
如果，我是太阳
我要在黑夜里走动
我拒绝睡梦
拒绝乡愁
我将告别寂寞孤独
搂人间入怀
偶尔，温和地照一下村庄、树林、田野、庄稼
偶尔，也暴晒一下他铺在谷场上的玉米
但我绝不会动那一头黑发
我要苏醒每条虫，每只蝴蝶
我会爱上一条虹，更会爱上一场雨
倘若就此离去，我能跨越千山万水
却不能跨越时间，跨越自己
还不如留下来，等你！
倘若我离不开你，或你离不开我
又怎能说离？
3
老地方
恋着的时候，我们常去老地方
吵架了去，不吵也去。
后来，我从你的城市搬离我的城市
老地方变成了一块无痕地伤疤，
我忍着疼痛。去了流水线，夜总会，我做过
咖啡店的服务员。
后来，我离你越来越远
只能把黑夜划分成许多的部分去想你
————有时候是想，有时候是梦见。
再后来，黑夜就是我们的老地方了
4
在爷爷的坟前
二十多年了，我站在他面前
总是站在一堆石头面前
这二十年来，每一年
我都去看过他
有时候是除夕，有时候是清明
更多的是梦里
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变过
无非是坟头上的草，一年比一年高一点
多一点。然后又
一年与一年的被拔去，或者被风吹断一些
我想，如果他还活着
也会像草一样，一年比一年老一点
他死得早，他死的时候，父亲八岁
我不知道他生的那个年代会是什么样子
但我知道，他死后的这些年
过得并不好
我家穷，所以他跟着穷
别人的坟叫墓，而他的坟叫坟
没有修整，没有碑文。被安安静静地
码在一棵桫椤树下
那时候，父亲从山上挖来一些常青树
在他坟前栽下。这些树不落叶
我知道父亲的用意，落叶会给人带来悲凉
父亲怕他一个人在树下难过。看着这些树
他什么话都没说。像他二十年来习惯了山脚下
一个人的种种孤独和寂寞
甚至。像是他习惯了我们来看他的时候
的种种冷漠
树。越来越高大，越来越茂绿
也越来越像这二十多年的父亲和我
5
与云说话
如同，在与父亲说话
与山说话
经常由父亲说，我听着
他说起泥土、油盐、腰腿疼痛
说起母亲和妹妹
家里唯一的两个女人
偶尔，父亲也说起山
小山。大山。尤其是爷爷奶奶占据的那座山
像一架梯子，因为高，经常有云走动
记忆中
只要村里死了人，都会往山上抬。
于是，与云说话
我总觉得是在与他们说话
6
捡垃圾的婆婆
每个早上，她总比别人早
沿着烧烤街，一个垃圾桶接一个垃圾桶的翻
她翻出第一个饮料瓶
她翻出第二个饮料瓶
她翻出第三个、第四个……
她把装着整条街的饮料瓶的蛇皮袋子扛在肩上
如同扛着她的命根子一样，东张西望
很明显，她并不满足那不到半蛇皮口袋
的饮料瓶子
像她不满足自己，从那些又脏又臭的垃圾箱里
翻出的一些斜视
但在烧烤街，从街头到街尾
能养活她那条缺腿的就只有这些饮料瓶子了
而她每天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些饮料瓶扛在肩上
好比把那些丢失的尊严再找出来
放进袋子里，偷偷地扛回家去
7
和你或他们种黄豆
你举锄头的样子
你撒豆子的样子
甚至是你擦汗、喘气的样子
都那么像她
我一边挖土一边学他
我想成为他那样的父亲
等夏末的时候
它们就是一片葱绿
它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8
对岸怎么如此的像
走在路上，细雨纷飞
周围空无一人
城市的灯光照着奔跑的风
从对岸到我身体
多么近
我熟悉对岸，就像熟悉我的身体
几块石头和几根肋骨同等坚硬
而我个子矮小
却仿佛装下了人类所有的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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