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来怀怀旧
我爸我妈都不知道,孩提时候的我,白天迷迷糊糊呼呼睡,晚上经常很清醒,其实,这里头是有原因的。我爸妈他们真不知道,儿时的我,半夜里醒来时,常常透过蚊帐看着爸爸彻夜工作的身影,灯光陪着他,香烟陪着他,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我,陪着他。
悄悄看着他,只见他手指间夹着燃着的一根香烟,或举至唇间猛吸一口,吐云吐雾,或轻安自在缓缓抽,或烟已被遗忘,夹在手指间不带过滤嘴的它,哼,以烫到了主人来提醒烟已燃尽。
在小小的我使劲睁开又扛不住睡意欲合上的眼帘间,像透过万花筒,看着眼前的一切。
台灯下,他瘦削的身子笼罩在好看的橙光之间,爸伏案工作的身影,被放大着,人显得特别的伟岸高大。他指间的香烟,那一点红色微亮焰光,或明或暗,在我的眼里灵活跃动,又在我睡意迷蒙间,那红点无限晕染开去……
夜晚,万籁俱静,听觉变得异常灵敏。静听,听得到老爸笔尖触纸时“沙沙”的落笔声,翻动硫酸纸那“哗哗”的声音。
有时,他会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他思索着什么,我就数着他那或拖沓沉重或急急欢快返回座位的脚步声。
有时我醒来,已是天快破晓时,看到爸爸他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做“天王托宝塔”的姿态,他向半空伸展双臂时,振臂筋骨间微妙的“咔嗒”一声。
而今想来,甚是美妙。
在孩子的眼里,爸的书桌很大很大。多大呢,这么说吧,偶尔的,他需要边工作边照看我的话,他就把我放在书桌靠墙或靠窗的一边,我这么一个胖娃娃坐在书桌上,可以不影响到他干活。
他把平摊在桌面大大的图纸稍微挪挪,把墨水等文具什么的移开,再往我手心里塞一块橡皮玩,就这样,他可以继续工作了。当他想起了我,觉得安坐书桌一角的我还挺乖,他就伸出左手牵我的手抱我的腰,拿笔的右手,继续写写画画。他和儿女在一起时,尽量不抽烟,犯烟瘾时,他往他嘴里塞一块糖,往我嘴里也塞一块糖,当他忘了给我弄点吃的,他就往我嘴里塞一块饼干,他也边工作边吃上一块。
忘了我时,我一声不吭屁股一动不动乖乖呆着,嘴上咬着橡皮泥,眼里看着图纸上那些蓝色的线条好看的字,是的,安坐书桌一角,等待专注工作的爸爸他发现我。那时的这个娃娃哦,懂事得让现在的我心疼。
其实我妈不敢让他帮忙照看孩子,因为我童心未泯遗传于我爸他,他有很多幽默的想法,例如一直想把小小的我从窗棱间塞过去……
爸,我也老了,爱怀旧啦。我说的这些,您居然说您只记得我好像在书桌上压根就坐不住,一动,您就给我递一颗糖哄住。爸,您记错了,这些,我都记得,连那些细微的声音,我都深深铭记。
永远不需要想起,永远,温暖着我从不曾忘记。
抽烟对身体不好,爸现在抽得不多。但我总觉得,烟,于老爸是良友,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中,都是。
路经糖烟草店时,心血来潮给爸买了香烟。想起小时候跑腿买烟,买了不少品牌,于是童心大发,挑了吉利名字的“中华”、“红双喜”什么的,杂锦装在“好日子”包装盒里的,得意地封上。
老爸拆开“好日子”后,从掏出第二包香烟起,他会发现异样了,那时,他会是什么表情?会让我去退货吗?不过,也可能不会出现我期待的反应,因为古灵精怪女儿的幽默游戏,他老人家已是久经考验。
——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