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节选9-11 打哈 喝酒 奇遇
《风起》节选9:打哈
文如其人。其实打牌是有讲究的,什么样性格的人,打牌有什么样的套路。考察一个人的性格和品行,打一场牌,就看的八九不离十了。
晚上,刘明亮又来朝阳宾馆302号房来。他是下派干部,老婆孩子留在地委大院,单身一人在新阳县,巴不得天天有客人来。这样充实一些,可以解解夜间的寂寞。
他一进门便说:“今晚不出去看戏,我们四个玩玩牌吧。”
汪洪亮说:“我找服务员借麻将去。”
丁刚强道:“算了,算了,我是麻坛盲将,牌都认不得。打扑克吧。”
许晴晴正好进门,插话道:“三打哈。”
丁刚强说:“要得,要得。”
汪洪亮是个“牌精”,从他随身带的包里摸出两副扑克牌。四人在会客厅的牌桌前坐了下来。
许晴晴说:“把3和4都去掉,越简单越好。十元一局,双出单进。”
刘明亮纠正道:“错了哦,是单出双进。”许晴晴连忙点头称是。
“三打哈”是江东省目前很流行的一种扑克牌玩法。这种玩法,和桥牌有点相似,四人先按顺序轮流叫牌,谁叫的分低谁打庄,其他三人合伙围攻,谓之为打“哈”。据说,旅居美国和加拿大的江东人,对“三打哈”完全认同,许多国内去的客人,与他们一起休闲时,也喜欢这种玩法。出牌规则都约定俗成了,只是每局输赢的标准不一。一般人玩10元一局,算不上赌博。至于那些大亨赌家,玩百元一局或是更多,当然就是公安局要干预的。
大家不是第一次在一起玩牌,便无异议。规矩不言自明。所谓“单出双进”,就是庄家赢了,别人出双份的钱;庄家输了,赔一份的钱,如果是“光头”就翻倍。这个规矩的目的是鼓励大家做庄。
四人酣战了三个小时,各人打牌风格不一。许晴晴凡事无所谓,打牌也是如此,牌来得好,肯定要做庄,牌不好,也不示弱。刘明亮打得很保守,算牌很精,指导思想是只赢不输,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做庄,一般都参与围攻庄家。这种打法叫做“打飞机”,所以刘明亮有“飞将军”的名号。汪洪亮则见机行事,看牌打牌,该叫则叫,该放弃绝不强争,以打平手为原则,在这种场合不好意思赢。丁刚强没有多少心思打牌,应付应付而已。几个小时下来,没有很大的输赢。11点散场时,各自点了点钱,许晴晴和丁刚强输了一点。
许晴晴说:“打牌反映每个人的性格和工作风格,今后组织部门考察干部,最好先打一晚牌。”
丁刚强说;“有人会装宝,打公关牌。组织部门若被假象迷惑了,危害更大。”
大家各有心思,便不多说。
《风起》节选10:喝酒
喝酒是有讲究的,喝什么酒,怎么喝,是因人而异的。朋友在一起,喝酒就是图个乐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规范。
李远挑了一间叫“新思维”的饭店。饭店在沿江的露天平台上摆了几张桌凳。他们挑了一张。扶栏远眺,清江河东的清溪市,灯火辉煌,高高矮矮的霓虹灯闪闪烁烁,巨幅广告牌壮丽辉煌。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浮在清江河上,波光倒影,若隐若现。尽管清江河日夜流淌,涛声不绝,也带不走现代化大都市的繁华。怪不得清溪市一位副市长这样描述道:“从河西看河东,清溪市像曼哈顿;从河东看河西,清溪市又像华盛顿。”
清江河东的城区是老商业区,车流如织,铺面林立。清江河西是文化区,绿茵葱茏,曲径通幽,许多科研院所、名牌大学掩映在山峦树荫之中,神秘幽静,好像一首读不懂的朦胧诗。
丁刚强三人置身于“曼哈顿”与“华盛顿”之间,完全被眼下的美丽景色陶醉了。
丁刚强把服务员叫了过来,拿起菜单,点了清蒸甲鱼、红烧乌龟、黄焖大虾等几个大菜。
高平凡忙不迭地制止:“这些东西吃厌了,都是人工养殖的,没什么味道。换换口味吧。”
他点了石灰水蒸蛋、嫩春笋炒酸菜、丝瓜煨泥鳅、苋菜煮皮蛋,李远点了一个凉拌烧辣椒。
丁刚强说:“这么简单的四菜一汤,岂不是丢我的脸?”
他坚持加了一个“黄鸭叫煨荷包蛋”。这是清溪市最近一道很流行的名菜。其实黄鸭叫不是鸭子。“黄鸭叫”是指一种无鳞鱼,有些地方也叫小黄咕鱼,因被捞出水时发出如黄鸭般的鸣叫声,所以当地人给它起了这么个和鱼不沾边的名字。
高平凡说:“日子长着呢!不要一次把好菜都点了,慢慢品尝哦。但有一条,酒来好一点的,五粮液怎么样?”
李远说:“我喜欢68度的。喝不完,带回宿舍去。”
对于喝酒,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而对那些应酬的酒,则是深恶痛绝。李远说:“应酬苦极了,说一些不想说而不得不说的话,见一些不想见而人家希望你见的人,喝一些根本不想喝被人强迫喝的酒。”
酒足饭饱之后,丁刚强去结账。漂亮的老板娘问:“发票怎么开?”
李远转过头来,惊诧地问:“还要问怎么开?难道想开多少开多少?”他在机关里待久了,对外界的事,知晓太少。
丁刚强摆摆手,知道他在上层,不懂得下边的“操作模式”。他对老板娘说:“先记个帐,到时候一起开。”
高平凡诡秘地笑了笑。李远也不再言语。
三个人踏着月光,哼着小调,慢腾腾地离开了“新思维”。
《风起》节选11:奇遇
世事难料,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去找出原委的。明天还会发生什么?你会早知道吗?奇遇或许每一天都会发生。
省政府决定派一个文化考察团到欧洲去考察。龚大海部长指名由王志清带队。
考察团由六位干部组成,其余五个人,除一名翻译外,四位都是各地区新闻文化局的负责人。王志清高高兴兴地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越过印度洋直抵欧洲。
不料,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却遇到了非常尴尬的局面。
王志清他们六人乘坐的是中国民航的班机。他们飞抵德国的法兰克福,转机时很顺利,改乘欧洲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转赴西欧某国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考察团成员拿着护照,在海关办理入关手续时,被请到了一间特别讯问室。刚进门,他们几人就被几位牛高马大的警察拉着,强迫面对墙壁站好。警察勒令他们将双手举过头顶。王志清看情形不对,当即提出抗议。
外国警察听不懂中国话,叽哩呱啦的讲了一大通,并不理会王志清说了什么,照旧粗鲁地把他们的双手举起。翻译急忙向他们说明,这批人是中国官方派出的,希望不要因此酿成外交事件。外国警察说:“正因为你们是官方的,才要搞清楚你们的身份。”他叫翻译把每人的护照收拢来,一一询问他们的真实姓名和真实身份。
这一问,可就糟了。原来王志清在办理出国手续时,向对方通报的身份是“江东省文化学会会长”。因为是以政府名义派出的考察团,不便以党组书记的名义,因此临时杜撰了一个“会长”的头衔。考察团里有这种情况还不止王志清一人,他们真不知如何向外国佬解释中国的这种特殊的国情。经过翻译再三交涉,王志清他们才搞清楚,国内有人通过国际互联网,发了一个“e-mail”给这个国家的“有关部门”,说他们几个人假报身份,是国内的腐败份子,具有“移民倾向”。
翻译把这些翻译过来,大家都傻了眼。王志清提出,立即与中国大使馆联系,请他们出面解决。翻译说,我们自已有错在先,实际身份与登记的身份不符,况且已有一位考察团成员承认了自己用的是假身份。让大使馆出面,只会进退两难,还是自己想办法算了。他与那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警察解释了半个多小时,警察毫无通融之意。得到的唯一答复是:如果申请“政治避难”,还可以商量。
王志清他们当然坚决抗议,于是僵了下来。
就这样,考察团几个人在讯问室里待了十几个小时。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拒绝入境”。六个人只好沮丧地乘坐原来的飞机返回法兰克福。考察团成员事先没有得到德国政府的签证,只能在法兰克福机场等待中国民航的班机。这样,大家只好在休息大厅里啃面包、喝矿泉水,艰难困苦地度过了几十个小时。最后坐中国民航的班机返回上海。
回到江东省以后,王志清把情况向龚大海汇报。龚大海觉得事情很怪,一面指示国家安全部门查清那个e-mail是从哪个地方发出去的,另一方面要王志清直接向陈副书记汇报。
陈副书记毫不客气地批评了王志清,说他自作主张,办事欠考虑,酿成了国际玩笑。
王志清有苦说不得,只好忍气吞声。
这趟出国奇遇,从此成了江东省机关干部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至于那个e-mail,后经调查核实,是从师范大学图书馆的一台电脑上发出的。电脑是图书馆对学生敞开服务的,几万学生的大学,进进出出图书馆的人,每天都成群结队,究竟何人所为,当然只能是一个谜。
但王志清隐隐约约觉得,这个e-mail与新闻文化厅某几个干部有关系。具体是谁,他说不准,更没有证据。
作者 张效雄 湖南日报社(集团)原副总经理,高级编辑,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