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归明月间
离乡赶往火车站时已是深夜,一弯朦胧的月亮已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出银色的清辉。
他背着沉重的行李踏上远方的未知路程,抬头望一眼明月,便觉心中的茫然消失了一大半,因为他知道光明湛然的明月清辉照耀着自己的家,那是自己永恒的归宿。
早晨,他到达了那座城市,他在广场张目一望,就失了方向,广场是令人心慌的大,像黄河出海处的淤泥滩,失了流速的泥沙一时张皇,就失了方向。阳光是一种陌生的气味,它不是沁进去烘暖人和庄稼,而是在表皮上白晃晃贴着,镀银一样只管制造白晃晃的白光,方砖是这种反光,路面是这种反光,每一扇门和每一页窗都是这种推拒人的反光。他梦里的目的地确实是这样银光熠熠的,但银光熠熠的城市并不认识他。他没能把自己做成种子种进那些光里,到底还是途中的流沙,在虚拟的目的地茫然地流徙,他顿觉无家可归。
然而,为了能在城市中扎根生长,他从建筑工人做起,每天不厌其烦的和水泥,搬砖块……日复一日地做着枯燥繁重的工作,日日夜夜与汗水、辛酸苦楚作伴,像一个蝼蚁一般在砖块瓦砾的缝隙中艰难生存。承受着巨大痛苦的他不忍和在乡下辛苦劳作的父母言说痛苦,只好一人咬紧牙关默默坚持着,企盼得到上帝眷顾。
终于,凭借他的聪明和勤奋,他抓住机遇,从建筑工人摇身一变成为买建筑材料的商人。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漫无目的迁徙的流沙了,一直在城市努力拼搏的他不仅将自己做成种子种进了阳光里,还长成了参天大树。住到大房子以后,他为自己能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找到一处栖息之所而自豪。然而每天独自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他的心不知怎的竟也变得空落落的。他时常睡不着,起身趴在窗台上望天空漆黑幕布上挂着的明月,晶莹的光辉洒向大地,万物都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清辉,包括他空荡荡的心房,只有这时,他的心灵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那天,他应酬到很晚才回来,月亮早就升上了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的光一片晶莹,皎洁的月光洒在他房子前新修的小路上,刹那恍惚间,他好似看到小路那一边连着的是他父母居住的老屋,和老屋旁茂密的香樟树,他欣然落泪,泪眼朦胧中,他望见自己和父母在香樟树下齐聚同享天伦之乐的场景;场景是虚幻的,然而传递出的温馨情谊却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在光明湛然的清辉间,他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归宿,他大步向前走去,直到头顶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墙壁,切身体会到疼痛感,才被拉回残酷的现实。
当他揉着额头打开门望着偌大却毫无生活气息的房子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所住的,只不过是房子,不是家,更不是归宿。于是,他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回家。
归心似箭的他天亮就启程了,他不顾路程的遥远,双眼笃定的望向远方,不停歇的开着。终于,当月亮挂上树梢,在淡淡的明月清辉中,他看到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家,那才是自己的家啊,是自己永恒的归宿啊,他眼噙热泪,泣不成声……
人归明月间,明月间有什么?有家,有自己永恒的归宿!
(作者系如皋市一中高三(11)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