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一个浑身长满尖刺的“抱怨者”
2021年3月10日,在美国俄克荷拉马大学组织的纽曼华语文学奖颁奖现场,阎连科讲了两个小故事,正是因为这两个小故事,把他送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01
争议,一直是伴随阎连科身上的标签。
过去,争议的话题主要是其作品,更多的是文学意义上的争论,对事不对人。
今天,和作品无关,瞬间坠入漩涡中心的,是他“夹带私货”的立场问题。
“抱怨者”,并非我首创,而是阎连科曾经自嘲的一种说法。
国内近代作家,阎连科最为推崇的是鲁迅,因为鲁迅也喜欢抱怨,但鲁迅的抱怨直白犀利,具有锋芒剑刺般的尖锐,是有意义的批判。而这,恰恰是阎连科最为缺乏的,他曾经说过,自己只会抱怨,不停地抱怨,像“怨妇”一般,毫无意义。
阎连科在一次采访中开玩笑,说自己住着公家分的房子,拿着工资,不用坐班,还天天抱怨个不停,好像太那个了。对,就是端碗吃肉,放碗骂人。
批判,一直是阎连科文学创作的风格。
其实,从文学意义的角度来讲,尤其是严肃文学,是需要批判精神的,阳光下充满美好,同样不乏罪恶,我们迎着光,更要看得见暗黑,而阎连科一直在做的,就是从黑走向更黑。
一百个作家当中,如果有九十九个鲁迅,那么会坏事,但若一个鲁迅没有,也会乱套。
批判需要理性和底线思维,有些基本的事实和情理是不能逾越的,这也是阎连科引发质疑的根源所在。
02
了解一个人,必须回到他的故乡和青少年时期。
1958年8月,阎连科出生于河南嵩县一个穷山沟,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贫穷和饥饿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记忆,这种深刻的贫苦,让他从小就有一个愿望:逃离土地,走出农村。
在农村,走出土地的方式只有两种,读书和当兵。高一辍学之后,读书改变命运的愿望落空,于是他选择参军入伍。20岁那年,阎连科第一次走出农村,成为一名战士。
阎连科心里明白,想要逃离农村留在城里,就得入党提干,穿上四个兜。
他的表现也确实够优秀,新兵时就立了一个三等功,下连队后,又通过通讯报道接连立功,最终在入伍的第四年,穿上了四个兜,成为一名军官。
阎连科的文学启蒙和素养,基本成形于这四年。
当时团里新设了图书馆,因为经常写点东西,他就被推荐担任图书管理员,一个能成大事儿的岗位。在这四年里,他遍读中外文学名著,17世纪以来的世界名著,他几乎读了三分之二。
他接触到卡夫卡、托尔斯泰、屠格涅夫、雨果等世界文学大师。而最让他推崇的,当属托尔斯泰,他迷恋和膜拜老托身上的批判主义精神,从很大程度上来讲,老托塑造了阎连科的文学观和创作方向。
03
文学不但给阎连科带来阅读上的巨大快乐,同时还让他看到了通过文学走上成功的魔力。
和很多作家一样,阎连科势起之年,属于他的而立之年。
1996年,接近四十岁的阎连科凭借小说《黄金洞》喜提鲁迅文学奖,在文坛崭露头脚。此后,一发不可收拾,走上开挂之路。1997年,完成第二个鲁奖作品《年月日》的创作。
进入2000年代,又开启奖项横扫模式,拿遍了茅盾文学奖、老舍文学奖、解放军文艺奖等在内的各种文学大奖。他创作的《受活》,甚至被称喻为最接近《百年孤独》的作品,一时风光无两。
在莫言获得诺贝尔之前,阎连科和莫言一直是最被看好的诺奖人选,而且普遍认为他的胜算更大一些。遗憾的是,莫言抢先一步,自己却遥遥无期。
庆幸的是,莫言第一个拿了诺奖,自己则拿了在文学意义上并不逊于诺奖的卡夫卡文学奖。
很多作家成名之后,往往胆子越写越写,笔力越来越拘束,而阎连科则恰恰相反,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笔触越来越复杂。
他投入最大精力的长篇《四书》,被国内十几家出版社拒绝,最后无奈辗转港台渠道。
2006年,近知天命之年的阎连科写就《丁庄梦》,这部无比压抑和悲壮的作品,让他扬名海外。
实际上,阎连科的作品在国内读者并不太多,但在国外,尤其美国和日本,特别是日本,是比较受欢迎的华语作家,这也是他屡屡被视为诺奖潜力股的原因所在。
受欢迎到什么程度呢?
日本同时给他出版了三本新作《我与父辈》、《年月日》、《炸裂志》,这在中国当代作家中实属首次,日本著名书评家丰崎由美甚至赞誉:在日本, '阎连科时代'已经到来。
由是观之,我们可以看出。日本读者对于阎连科是很友好的,甚至是欣赏和崇拜的,而阎连科也频繁出访日本,结交了很多日本朋友,在他内心来讲,应当是感激这种“知遇之恩”的。
所以,当我们今天看到他关于糖块的故事时,就不难理解了。
阎连科的争议性一直都在,不止今天。
2008年,他的长篇小说《风雅颂》,出版之后引起广泛争议,因为他在书中极其夸张地描写了一群大学教授的种种,而这个虚拟的大学,正是国内大学双骄之一。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读者更深刻的认识到,阎连科编故事的水平之高,整得比真事儿还真。
写在后面
从阎连科的成长到作品风格的形成,我认为,他骨子里是自卑的,虽然他荣誉等身,是国内的顶尖作家,是常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但在他心灵深处,一直都有“逃离”情节,青少年时期,他想逃离土地、逃离农村、逃离贫穷。
在成名的世俗中,他看不惯一切不美好的东西,于是又开始“逃离现实”,开始向往理想中的乌托邦。当一个人长期沉湎于愤怒时,他其实更容易接受外部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节,形成了阎连科坚定的荒诞现实主义风格。
对于阎连科,我宁愿相信,他是抱着一种超越藩篱意识的关怀,是出于人类共性的真善美,我不希望他夹带任何私货。毕竟,他还是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同为军人,我选择信他一回。
—N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