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张鹏/王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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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

林平第一次走鸡肠岭，握方向盘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这里山势险峻，怪石突兀，一条鸡肠样的柏油路七折八叠，又窄又弯，岭也因此而得名。在这样的路上行驶，危险似乎随时降临。

正担心着，一只山羊在车前方一闪，林平还没反应过来，车径直撞了上去。他赶紧停车查看，可怜的家伙早已一命呜呼。

面对死羊，林平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干巴的老头从路边冲出，揪住林平的衣服，要他赔羊。

林平看到附近有个鸡肠村，心想可能是遇到村民碰瓷了，他反倒冷静下来，便问老头要多少钱。

“一千！”老头要价也不含糊。

林平吓了一跳，心想一头成年羊顶多也就一千块，这小羊羔子撑死二百块，但在人家地界上，林平怕再起周折，和老头磨了会价，最终赔他500块。

一个月后，林平正好被安排到鸡肠村扶贫。见到扶贫对象，林平吃了一惊，这不是那天让他赔羊钱的老头吗？老人看到林平也很尴尬，一时无话。

陪同的村支书介绍老人的情况，说老人无儿无女，前不久老伴也死了，家里没什么收入。正感叹老人苦命，却被村支书介绍老人姓名时逗乐了，原来老人名叫“王司令”，好威武霸气的名字。但眼前的老人，衣衫陈旧，干巴瘦小，哪有司令的气势。林平忍住笑，轻声念叨着老人的名字。“名字是爹娘起的，有啥奇怪！”老人瓮声瓮气地嘟囔着。

鸡肠村有条响水河，林平一番考察，看河里有鱼有虾，养麻鸭很合适，便定为扶贫项目，找来老人商量。但老人默不作声，似乎兴趣不大。

不久，林平给老人送来30只麻鸭苗，交待了养殖方法和注意事项，让他好好养，等摸索出经验，再送第二批鸭苗。并开玩笑说：“到时鸭子的队伍壮大了，你王司令就变成'鸭司令’了”。

几天之后，林平来看看王司令养的鸭子，却发现少了五只，问老人怎么回事，老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最后，老人说他不想养鸭子，想养羊。林平问他原因，老人就不说话了。

林平只好去找村支书。村支书说：林同志，王司令想养羊是为了碰瓷，他脑子没转过弯来，他觉得这样来钱快。从村支书的叙述中，林平了解到，原来这个王司令特别喜欢驯养小动物，他驯养的山羊能两腿倒立，还能钻竹圈呢。年纪一大，做不了活，没有收入，他就赶着山羊到鸡肠岭间的马路上碰瓷，遇到好说话的车主，就赔他点钱，遇到蛮横的，甚至会被揍一顿。

林平找到王司令，给他讲了一堆碰瓷违法的道理，最后让好好好养鸭，一定会脱贫致富。但王司令根本就没有听进他的话。

转眼到了雨季，那天林平去鸡肠村，正赶上山洪，温顺的响水河变得汹涌起来。林平发现河里有几只鸭子没有赶上岸，眼看要被河水卷走，王司令却不急，站在岸上看笑话。一股血冲上林平的脑门，他没脱衣服就跳下河，奋力向麻鸭游去。

几个正好村民赶来，有赶鸭子的，有拉林平的，一通忙活，好在有惊无险，鸭子救上来，人也没事。村支书跺着脚说：林同志，麻鸭才几个钱，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王司令你过来，你要是再不好好养鸭，可真对不起人家林同志了！王司令嘴唇哆嗦着，激动地抓住了林平的手。

往后，王司令养麻鸭上心起来。响水河本就丰美，再加用心，鸭子自然养得好。到了秋季，王司令的麻鸭队伍已经壮大到了几百只，浩浩荡荡，在响水河里很有气势，王司令真的成了“鸭司令”。转过年来，麻鸭价格出奇地好，王司令把鸭子一卖，顺利脱贫。

王司令脱贫后，林平仍为鸡肠村惋惜，这个村青山绿水，却很贫穷，如果借助鸡肠岭的险峻打造旅游项目，说不定会让这个村插上致富的翅膀。

林平把想法汇报给乡里，领导们很重视，经过半年运作，鸡肠岭探险旅游项目竣工，并很快吸引了一批游客。

林平回鸡肠村时，又见到了王司令，原本木讷的老人话变得多起来，他又提出了养羊的想法。林平很诧异，把老人拉到一旁，说养鸭不是很好嘛，难不成又要拿羊去碰瓷？王司令笑着说：林同志，你想哪去了，你看，现在来鸡肠岭旅游的越来越多，但光看山玩水很单调，我想驯养几只羊，无偿给游客们表演节目，这样不就更加吸引游客，俺村是不是富得更快？

林平猛地拍了下王司令的肩头说：这个想法很不错，我双手支持。接着又调侃他，你王司令做过“鸭司令”，现在又要做“羊司令”，你光给牲畜当司令，啥时也指挥下人，真正做回司令？一番调侃乐得老人嘿嘿地笑。

林平再走鸡肠岭时正赶上下雨天，湿滑的山路上来鸡肠岭旅游的车辆却秩序井然，再看路边有个矮小的身影，身披雨衣，嘴里吆喝着，不断做着手势，正卖力地指挥着车辆。“王司令！”林平一眼就认出了老人，心里顿时暖暖的，在那一刻，林平觉得老人真像个司令呢！

^作者简介

       张鹏，山东省寿光市人，寿光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当代小说》《天池》《当代人》《文艺生活》《第二课堂》《时代青年》《小小说大世界》等，有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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