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中华长江文学奖2021年度诗人奖初选：谷秀娟诗三首

那一场来自夏天的雨

谷秀娟

那是那一场来自夏天的雨

通体带着太阳炫目的金

那场雨下了很多年

雨把五脏六腑淋得通透

那年夏天的姑娘喜欢雨

北方的姑娘也盼望南方的雨季

雨中的莲花漫过人头

每一颗莲子的心都清如水

哼着小情歌的来来往往的鸟雀

荷塘边的柳一笔一划记得很熟

那年的雨一直下了许多年

淋湿了春花的笑颜和我的秋天

以为那场雨是来自你的天空

直至某个秋天

匍匐在被雨踩踏着的荒原

突然发现

那场雨是来自想象的纠缠

只需一个转身

然后带上自己扬鞭跨马而去

此刻

风行水上 溪跃岩间

鸟雀声沉入水

群星光行长空

泅水而过的夜行人逆流而上

风从海上来 雨自寒夜降

风暴的漩涡是世界的心脏

被支离的痛感只存于一瞬

记忆是逃离的唯一出口

诗人离去

我的词语被一场大雪封住

一起封住的还有想象

那像鸟儿一样的想象的尸骨

血液是一月的河流

来不及融化的冰碴跌跌撞撞

不时撞疼冰封的骨骼

眼睛于血管的张力如决堤的江河

呼啦啦冲开寒冷于黑夜

所有的故事都只有开始

每一个词都有一双手

一双裁云剪月折梅采莲的手

引渡离世的诗人穿越星河

走着走着发现忘记了自己

月下霓虹炫目高楼笑语歌声

宋词落满尘无人再说相思

曾经要为你护住所有的暴雨雷击

如今只臣服于一片叶

或者一株草绿色的眼睛

跟着一缕光一起在叶脉间游动

于是成了一条翻滚的河

时时触摸大地律动的脉搏

关于黑夜

田野上最多的是麻雀

一群又一群的麻雀寻找着春的种子

讨论着关于它们身世的飞短流长

乌鸦将夜色编织进了等待黎明的歌声

猫头鹰是黑夜的智者

所有的阳光下的奔跑追逐

都将在黑夜中休整

一切在黑夜中沉睡

又在黑夜中整装待发

黑夜的隐秘很难读懂

失眠的树枝用铁一样的手臂

将黑夜切割成菱形五边形六角形

种于脚下的泥土

期待某一个黎明

这些种下的黑夜能够渐次发芽

长出阳光下的花叶

夜游的鸟将明月放于脊背

然后出发

寻找曾经神人丢弃的手杖

还有那些桃林杏林李子林

然后像他一样放下行囊和肉身

黑夜的眼睛拥抱着人世的灯火

黑夜的唇曾吻开低暗处的花朵

猫头鹰用目光丈量着黑夜

鸟用翅膀丈量着天空

树枝拥抱着星辰

光的沉睡中 黑夜的脸

一半是悬崖等待着日出

一半是星辰坠落于银河

雨中

暴雨和阳光

总会以最快的速度

超越我的文字

抵达地心

它们和晨起的阳光鸟鸣一起

领养了童年

蚁群匆忙寻找新家

河面一次次拼凑着碎裂的镜面

天空试图关闭所有的视线与航线

水的手轻轻托起花瓣抚摸凋落的红颜

车轮碾压溅起的水花盛开又凋落

伞的脊背被一次次擂响

伞的胸膛格外沉默

斑马线是一匹匹年老的骆驼

车辆的尾气如那年的丁香花飘过

偶尔走过的伞

伞下的面容苍老如秋叶

雨中

一些红莲老去

一些红莲新生

南方的芭蕉藏在诗词中

北方的梧桐成了稀有物种

一本书里

渡渡鸟有着美丽的容颜

你在昨天的文字里渐渐走远

今天的雨

是一万支利剑

剑剑斩断乱云

剑剑直抵地心

剑剑可以断尘

谷秀娟（笔名：梦云），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第二师范客座讲师、江苏省诗教联盟讲师团讲师、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诗教委员会讲师、徐州市作协会员，2018年出版个人诗文集《云梦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