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第四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刘义萍作品
杯中尤物
刘义萍(福建)
所谓“尤物”,即“优物。”。《说文解字》:尤者,异也,就是“突出”的意思。《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优异的人或物品”。实际上,“尤物”多数指“容貌艳丽的女子”。
在小篆字形中,“尤”字被描绘成植物屈曲生长,受到阻碍的样子。受到阻碍还能继续生长,则显示出它的优异性。
“尤物”一词,最早出现在《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中,“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这里的“尤物”巫臣氏,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尤物,足以改变人的性情,如果不是以道德或正义来约束,就肯定会滑向祸乱的泥潭之中。
酒,乃尤物也,引喻为“杯中尤物”。
“建安七子”王粲的《酒赋》,开头两句是“帝女仪狄,旨酒是献”。旨,即甘美之意,旨酒就是美酒。西晋文学家江统的《酒诰》曰:“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一曰杜康”。无论是仪狄,还是杜康,自从他(她)们发明创造出美酒,人类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人世间的喜怒哀乐、进退起落、升迁贬谪、悲欢离合、输赢成败,诸多因缘,都随着这神奇的液体,上下翻腾,荡涤人生。
这杯中尤物,令人迷恋又断肠,人们总是爱恨交加,时而为之若即若离、鬼使神差,时而为之身不由己、欲罢不能。爱之者,畅言其佳处,恨之者,痛陈其弊端。
自古帝王将相、英雄豪杰多嗜酒。酒是帝王运筹惟幄、攻城掠地的工具;酒是英雄豪气冲天、拓展胸襟的灵丹。
汉高祖刘邦醉酒斩白蛇,成就了汉家天下,荣归故里,酒酣之时,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魏武大帝曹操曾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席间,他佯装醉酒,偶尔露峥嵘,一语道破天机,“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此时,他心中怀有吐纳天下之志,这句话,石破天惊,既蔑视列强诸侯,又暗藏杀机。
东汉建安年间,赤壁大战前夕,曹操醉酒之后,横槊于江上,豪迈吟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他求贤若渴,大声呼唤,希望天下英雄真心归顺于他。
纵观历史,文人墨客、迁客骚人,多数爱酒。酒,对文人来说,是抒发情怀、解忧消愁的媒介。
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如此描写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诗仙李白嗜酒之名望,应该是无人能及。“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将进酒》把饮酒人生,写得酣畅淋漓,如甘霖入胸,浪漫骋怀,李白的酒,点燃了诗情,绚烂了诗坛,留下了千古佳话。
杜甫一生不得志,他在《登高》中哀叹,“艰难困苦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在《曲江》中写到“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用酒来渲泄人生的不得志和生活的潦倒窘迫。
郭沫若先生在《李白与杜甫》中统计过,李白共作1050首诗,与酒有关的170首;杜甫共作1400首诗,有300首与酒有关。饮酒成就了他们的诗作,却也败坏了他们的身体,李白活了62岁,杜甫活了56岁。
白居易狂饮善酿,也是一个酒王。他一生只喝自家酿造的酒。在《问刘十九》中写到“红泥小火炉,绿蚊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是在邀请朋友到家里来品尝自己酿造的酒。
晋代“竹林七贤”中,最著名的酒徒是刘伶和阮咸。曾经写下《酒德颂》的刘伶,常自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在《酒谱》中记载,刘伶经常随身携带一个酒壶,乘着鹿车,一边走,一边饮,有一个人荷着锄头紧随其后,他什么时候喝死了,什么时候就地掩埋了。
阮咸精通音律八音,善弹琵琶。他与族人喝酒,从不用杯子,而是用大瓮,大家围坐在一起,用手捧着喝,面对面痛饮,当时有很多只猪一起来喝,他们不但不驱赶,阮咸还凑上去与猪一起喝,留下了“与豕同饮”的笑话。
魏晋南北朝时代,社会动荡不安,战乱不断,这一时期,近似于欧洲中世纪的黑暗年代,当时的统治者,对一些文人的政治迫害,使文人不得不以酒浇愁,或以酒避祸,或酒后狂言,发泄对时政的不满。
两宋时期,与酒有关的诗词颇多。
苏东坡“带酒冲山雨,和衣睡晚晴”,干活累了要唱酒;“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内心烦躁要喝酒;“我醉方不啜,强啜忽复醒”,有朋友来要喝酒。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句词,早已成为过中秋节或者赏月的审美符号。
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在军中帐里的灯光下,拔弄着冷冰器,他一生力主抗金,在词中,他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勾勒出一位披肝沥胆、勇往直前的将军形象。
其实,会饮酒的并不只是豪放派,婉约派也不可一日无酒,白衣卿相的柳永,曾梦呓般地自问自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甚至连写出“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李清照,也有“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孤独寂寥和离别愁绪之苦。
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通篇透着一股酒气,无酒不成文,无酒不成乐,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梵高长期饮用苦艾酒,以致时常产生幻觉,钟情苦艾,醉眼星空。天才的世界,常人是无法预测的,人们很难断定,酒精是否能让他看到与众不同的星空。丘吉尔说,不喝酒,那将会使我一无所有。
爱如美酒。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深,爱之深,护之切,愁更愁,“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在现实生活中,喝酒的理由千千万。“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四大快事要喝。离别酒、接风酒、祭拜酒、高兴酒、痛苦酒、苦闷酒、失意酒,场场皆要喝。有时候,几位老友相聚,毫无理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见甚欢,纵论天下,努力买醉,一醉方休。
醉酒之后,返璞归真也好,原形毕露也行,总是说了平时不敢说的话,做了平时不敢做的事;有时,言辞过激,行为失态,开罪了领导,伤了朋友,苦了家人。酒醒之后,后悔不迭,捶其胸顿尔足,痛心疾首,海誓山盟,发誓再也不碰酒了。然而,身体恢复之后,每当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时,欲望的酒虫,慢慢地沿着体内的筋骨,悄悄地爬上自己荒凉的心,于是乎又忘乎所以,象刘伶一样,口中念念有词:天生刘伶,以酒为名,妇人之言,慎不可听。毅然决然地奔向“酒场”。
生活中有许多时候是带着面具的。为了人情、亲情、友情,为了献媚、阿谀、也为了自尊,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顾影自怜罢了。
李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事实上,圣贤寂寞是真的,饮者留名,则显牵强。古往今来,能称得上圣贤之人寥寥无几,而饮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能有几个人可以名垂青史的?
孔圣人《论语.乡党》曰“唯酒无量,不及乱”。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能喝多少酒,但从来没有喝酒失态,没有做丧失理智的事情。这使我想起了先严,他喝了一辈子的酒,从未醉过,从未失态,作为他的不孝之子,深感无地自容。
乱者,内昏其心志,外丧其威仪。朱熹认为,“乱”有内外之分,内乱是指心理志气的昏乱,外乱是指威仪礼节的丧失。宋理学家程颐认为,饮酒的最佳状态是“浃洽”,“浃洽”是指一种和谐融洽、内外贯通的身心状态,大概相当于饮酒至“微熏”的程度。在这个程度上,内在智识清醒,但又情感稍泄,外在举止得体,而又言语微犷。
杯中尤物,呈多面孔示人。时而为智慧的哲人,时而为神秘的少女,时而顽童,时而壮汉。喝醉酒从来都不是酒精的罪过,只是我们自律能力太低下丁。其实,真正懂酒的人,也是最懂得自律的人。
酒是一种物质,也是一种文化,她是人们表达情感,渲泄心情的载体,无论你以何种方式对待她,她就是酒,她一直都在那里。
我国是酒的故乡,也是酒文化的发祥地,在中华民族文明发展的过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国酿酒的历史,酒在数千年的发展历史中,与华夏文明共同进步。可以说,酒文化是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等发展的缩影。
酒并不是生活的必须品,却是一种特殊的饮食。孔子提倡“饮酒以礼”,“百礼之会,非礼不行”,沒有酒,就失去了存在的形式。庄子提出“饮酒以乐,不选其具”。
中国的酒文化是一种政治文化,也是一种艺术文化,更是一种社会文化,酒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历史地位和作用,是无法替代的,也正是酒文化的不断发展,才使得中国历史文化从此变得色彩斑斓。
这杯中尤物,形似水,性如火,萃五谷之精华,采日月之灵气,外表波澜不惊,内心热情似火。在这酒的温柔乡里,但愿从此能做一个清醒而自律的人,于滚滚红尘之中,终将逝去…
我不禁想起李白的“月下独酌”: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我期待着何时能象他一样,“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己亥年初冬
【作者简介】刘义萍,男,籍贯福建福州,高级记者,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游记散文作家。曾获“中国广播电视十佳百优理论人才、褔建省首届文化名家、福建省十佳新闻工作者、福州市首届优秀人才”称号,多年来,公开发表新闻和文学作品近百万字,新闻和文艺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和省级政府奖励。
第四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征稿启事
为繁荣文学创作,扶持文学新人,当代文学精选(原天下文摘精选)微信公众号决定举办第四届中国精美诗文大奖赛,相关事宜如下:
一、征稿对象:所有华语作家、诗人和文学爱好者。
二、征文题材:不限。
三、征稿要求:每位作者小说或散文限投2篇,每篇5000字以内。诗歌(含古体诗词)限投3首,每首不超过100行,或单首200行以内。散文诗限投3章,每章1000字以内。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须原创,投稿后一个月内没有推介可另投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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