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房子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三,送走了灶王爷,二十四,就是家里大扫除的日子,乡里也叫“扫尘日”。
“扫房子”的风俗 ,由来已久。乡里的说法是“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就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 统统扫出门。
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打扫环境,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庭院,掸拂尘垢蛛网,到处洋溢着欢欢喜喜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气氛。年的味道,更浓了。
群里的“扫房子”策略层出不穷,什么地方该打扫,该怎么打扫;什么东西该扔,什么东西留着;打扫哪里用什么工具,打扫时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心情……指导得具体,到位,俨然一部“扫除秘籍”。
如果评一个今天的关键词,恐怕非“扔”字莫属了。旧家具,旧碗筷,扔;旧衣服,旧鞋子,扔;长时间不用的东西,都可以扔掉……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东西扔了,家里顿时宽敞了,亮堂了……
难收拾的厨房,难擦的窗玻璃,交给家政服务的人了,看着他们忙上忙下,手上沾满了油污,脸上挂着汗珠,衣服上,头发上落满了灰尘,突然感觉自己站在一边,活像个监工似的。赶紧闭上嘴,走开一边。虽说是花了钱,但就这样无所事事,仍然有些心里不安。
新买的除尘机器人,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又转到卧室里了,看似闲庭信步,却是十分的认真,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
看看一下子变了模样的家,心里宽松了许多,可是,心里怎么总有那么一些一时难以说得清,道得明的东西呢?
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时候,在老家,父亲工作离家远,扫房子主要是母亲干,我们帮忙打个下手。
新买的笤帚绑在长长的竹竿上,母亲带着头巾,细心地扫着屋顶、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屋角成了蜘蛛的家,几个蛛网挂在房梁上,颤颤悠悠。
碗柜上的油瓶、盐罐、菜坛、筷笼……母亲沾着热水,擦洗得干干净净,又摆放得整整齐齐。家里的窗户并不高,站在炕上,我们就能够的着。玻璃擦干净了,过些天好贴漂亮的窗花。奶奶的笸箩里,早就有剪好的大公鸡、大红的福字,还有双飞的蝴蝶,萌萌的老虎。
爷爷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又给狗窝里铺上了干草,猪圈里垫上了干土,过年了,这些家口也要干干净净,舒舒服服。
新买的布料,放在母亲的缝纫机上,散发着卫生球的味道。用不了几天,母亲就会把新衣服做好了。旧衣服放在了大木盆里,整个下午,母亲要洗很久。洗好的衣服挂满了院子,像是一面面旗帜,在风里飘来荡去。衣服虽旧,可上面都是母亲的味道,过了年,旧衣服还是要穿的,那时可没有想到扔掉。
忙忙碌碌,忙碌里满是年的味道,满是家的温馨。
忽然有些明白,有些东西本是不应该扔掉的。宽敞的家里,也该给旧物留点空间,就算以后再也不会使用,甚至许久也不会看到,但那些旧物上承载的那些亲情,那些曾经的过往,却是我们永远也不会割断的情感。就像老家里的老房子,破旧的屋顶,碱蚀了的墙壁,透风的门窗,窄小的窗户,不管我们走多远,那里都是我们最温暖的回忆。一旦没有了,我们似乎突然没有了着落,似水中的浮萍,找不到自己的根。
该扔的,就扔掉,没有必要沉溺在过去不能自拔,能跟过去果断地告别,也是一种勇气;该留的,就留下吧,有些经历无论怎么回避,都不会逃掉,更何况,许多的故事总要有个具体的注脚。扔的过程其实也是在梳理自己,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有些东西毕竟不能再用金钱和有用或是没用来衡量,扔的,不是东西,是早就该清理的情绪。
扫房子,扫净了屋里的灰尘,也扫净了心里的尘埃,一颗心通透明净,不被烦恼之尘蒙蔽,人才会有精神,生活才会有奔头。
古老的习俗流传至今,许多时候,只有一些形式上的东西,又有多少人还能懂得洒扫的真正内涵。科技的进步,社会的发展,给生活带来了许多的便利,但那些过去的东西,却是我们生活的根。
扫房子,扫尘埃,窗明几净,心灵明净。新年,原本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