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 Christmas, Mr Nobody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北京展览馆剧场听小野丽莎的演唱会。

坐的是比较靠前的位置,所以在一边欣赏她如红酒般浪漫、如丝绸般熨帖的情歌的时候,还可以一边默默欣赏这个来自南非的女歌手,在舞台上每唱一首歌,都像是与自己、与听众谈过一场恋爱般倾心的模样。

她唱李香兰的《夜来香》、《何日君再来》,如痴如醉,缠绵悱恻,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她唱闻名遐迩的英语老歌——《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Jambalaya》还有《Moon River》,空气中仿佛处处都飘荡着乡愁,当然这份忧愁也是轻盈而美好的;

她还唱西班牙语的情歌《Besame Mucho》,唱得人浑不知今夕何夕,只想与一个人舞蹈到天明,只想与一个人连朝语不息。

然而,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她身上那一件件色彩鲜亮明媚的裙子——她不是纤细孱弱的女子,厚实的肩膊袒露,整个人一如她的笑容一般爽朗赤诚、自信坦然。

除此之外,还有一场“预谋之中”的求婚。

当小野丽莎指引大家看向观众群中,当掌声涌动烘托出一双聚焦全场视线的男女,当一个人单膝跪地而另一个人情难自已感动泪流。

我只好默默祝福。

这世上,有许多人热衷于浪漫,而公众表白与求婚,尤为浓墨重彩。

旁人愿意这样做,那是他们不拘小节、潇洒干脆。

我自认为自己做不到,无论是主动的一方,或者是被动。

害怕主动,因为可能被拒绝,哪怕表面上云淡风轻,一笑了之,心里也难免黯然神伤。

害怕被动,因为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令人好生尴尬,仿佛生生逼上梁山,答应也难,拒绝也难,无论答应抑或拒绝,都像多了几分人为造就的因素,回想起来,心有不甘。

更何况,今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日分崩离析,撕破脸来又怎样?

不仅自己打自己耳光,而且还会有有心人前来提醒,他们不提醒,你见了他们,自己也要提醒你自己,头颅便低下去几分,一生一世无缘再做一个清清爽爽的人。

犯不着让他人看笑话,哪怕只是存有这种可能性。

无论何事,总想着存有悲观的一面,总想着为自己留后路,这样未尝好,却也未尝不好

多年以后,她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男人,当着如此许多人的面,许诺她一生一世,那一刻,他绝对真心、绝对动情、绝对不容置疑;

多年以后,他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女人,让他愿意放弃胆怯、放弃懦弱、放弃对责任感的逃避,只想让世界见证一段感情的高光时刻,而彼此是天上地下唯一的那对有情人和主角。

一如他会忘记,小野丽莎曾经唱过怎样几首歌,又是哪一首歌,让他终于卸下防备,敞开心扉,让他终于不管不顾,身旁身后坐着的,到底是谁谁和谁谁。

如今也不过只一年的光景,在内心,我的确很想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是浓情蜜意,还是相敬如冰,又或者早已劳燕分飞?

他们或许有一个孩子,正为着孩子每夜的哭闹心力交瘁,他们也像人世间的大多数年轻父母,既恨不可当,又爱不释手。

也许有人会说我杞人忧天,还会有人说我,在欣赏一朵花的绽放,就已经闻到了它的枯萎。

但是,在这样的世道生存以及相爱,谁又说得准呢

毕竟,就像张爱玲说的,看到威尼斯的石像患石癌,想到海枯石烂也很快

毕竟,像那段流传的故事——

陈升的演唱会,提前一年订票,只许情侣购买,一个人买两个人的票,演唱会的名字是“明年你还爱我吗”,门票很快销售一空,到头来,却空出来了很多座位。

虽然很明白,这样的故事,疑点重重,极有可能是杜撰的,但之所以广为流传,也未尝没有透露出红尘中人内心惺惺相惜的悲哀。

这根本有时候是自己都无法左右的事情。

最近在看早几年的港剧《玛嘉烈与大卫:绿豆》,要我说,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我尤其心仪的那一种。

不骄不躁、平凡温馨、互相珍惜、互相眷顾。

大卫更是一个会在窗台守候女友回家、亲手为她做蔬菜水果汁、纵容她偶尔的骄纵小情绪的男人。

就是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感情,也无可避免地走向了裂痕。

两个人的关系当中,有些东西是可以把控的,但有些东西,真的是真心都不由己。

人心是个古怪的东西,没能拥有的时候心痒难搔,拥有了之后一样心有难搔。

根本“痒”就是一种生命的常态,而太多人在它面前俯首称臣,而太多爱情在它面前尸骨无存。

02|

今年的圣诞节,我在厦门。

站在开往鼓浪屿的船上,吹着丝丝缕缕的风,看着流逝而过的风景,忽然又想到了张爱玲的那句话。

也许是因为和王小姐聊到了水城威尼斯,也许是因为不远处那座寂寞的灯塔,让我猝不及防想到了王家卫电影里伤痕累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有电影《赎罪》里那栋有红色屋顶的房子。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象征着永恒,却又从始至终地衬托着人间情爱的弱不禁风

也只有在电影里,会有那样矢志不渝的一生守候;

也只有在小说里,才有那样一艘开到地老天荒的船,载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也只有在歌曲里,才有那样颠扑不破的爱情——“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回头看一看,如今站在你身边的人,还是从前那一位吗?

闭上眼睛想一想,曾经对你嘘寒问暖的那个人,如今又在做谁的避风港?

爱情的面孔千变万化,爱情的伤痕整齐划一

如今的我,听到身边的朋友和伴侣维持着十多年的感情,恍若听闻天方夜谭。

在一个朝生暮死的时代里,任何超过3年的感情,我都当作在听传奇。

传奇的意思,不是值得怀疑,而是可歌可泣。

我当然知道,我们父母那一代人,多的是嬉笑怒骂,细水长流,眨眼间,一生一世。

入洞房的是这两个人,摆遗照的时候,还是这两个人。

这是令人感动唏嘘的事情,但是——

很多时候,婚姻是一件事,爱情,爱情简直是另一件事

像亦舒说的,我们爱的是一些人,与之婚嫁媒娶的,又是另一些人

这句话,伤怀是伤怀了些,但未尝不是真相。

他们中有多少人,真的能够堂而皇之、拍着胸脯说彼此是相爱的?

并不是说有爱情的婚姻就一定比无爱的婚姻更高级,只是说——

当我们想到爱情的时候,我们会莺飞草长,我们会落英缤纷,我们会永远年轻

当我们想到爱情的时候,我们会心潮澎湃,我们会热泪盈眶,我们会情不自禁

当我们想到爱情的时候,我们会手足无措,我们会六神无主,我们会说出一些连自己都不要信的傻话

并不是说,爱情与婚姻一定无法兼容,也并不是说,爱情就一定是生命力短暂的事物,只是,无论哪一种,维持与经营、呵护与保存,都是太过艰难的事情。

许多人,成为它们的手下败将,输得血本无归。

事实上,我依然相信并且渴望长久,但我知道它非等闲之物;

事实上,我依然没有看破红尘,在感情的路上跌跌撞撞,但我始终学不会在任何一份感情当中注入太多筹码——

有没有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

我不会问你,明年你还爱我吗?

我只会叹息,感谢今天还有你。

你看半空中那洁白的飞鸟,它经过那样许多山川、海浪、泡沫、喧嚣与微风,但它依然洁白——

它的白里,依然空无一物;

它依然可以飞向任何地方,像从未曾停驻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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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 Christmas, Mr No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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