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刘怀彧/感觉故乡在一天天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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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怀彧

归乡如作客，夜夜听蛙声。

——题记

缩水的故乡

总感觉故乡

在一天天缩水了

曾经插秧时

望不到岸的水田

如今皱巴巴地

小桌布一般

多么高大呀

当年拎小鸡一样

把你扔到草垛上的军哥

而今矮成了

膝盖高的

一块墓碑

再也找不着

那口淹死过

石伢子的小塘

仿佛那人那事

根本就

不曾有过

认一认

突然发现，除了偶尔做梦

已经十四年

没见过父亲了

在墓前，不戴口罩

见过和不曾见过的亲人

都让父亲认一认

经此大疫

我们一切还好

而抱在手里的小孙女

哭着，怎么也不肯着地

好地

三伯临终交代,要葬一处

好地，让子孙发达

地仙们费尽周折，最终

还是让他挨着先人，躺下

在这荒僻的山村

所谓好地，就是不碍

儿孙种地，牛羊吃草

抬眼可见自家屋顶

炊烟天天升起

亲切感

每次生病一场

必摸回一次故乡

像受伤的狗

悄然遁去深山

经此全民大疫

人间倍感亲切

犹如此刻，春夜空旷

四野唯蛙声鼓噪

这种带着疼痛的亲切

如不断增强的赖药性

一阵比一阵，让我

上瘾成疾

瓜芽

终有几处

冒出了

几颗瓜芽

将熟门熟路地

覆盖那些习惯了

荒芜的田地

患上癌症的七叔

再也拿不起

一把锄头

只沿着田埂

来回地走

大风里

大儿子羸弱的身体

小儿子脚上的旧伤

大女儿得罪人的工作

小女儿爱折腾的性格

横直有各种不省心

瘦弱的母亲

常常独自叹息

比如此刻

我们上山扫墓

那满头白发

还在远远地叮嘱什么

风太大

根本无法听清

我们都在大风里

一代人

喊着另一代人

祖先

得给我家时尚的外甥女

耐心讲解那些

刻在墓碑的名字

比如曾祖——克俊

是英俊得不要不要的意思

比如高祖——绍轩

看上去像有房有车的富二代

其实我还得告诉她

这些大名他们一生里

只用两三次

一次是婚配时

用来合八字

一次是去世后

刻在墓碑上

通常日子

他们就叫刘四、七汉

或者烂箢箕、臭红薯等

跟了他们一辈子的

绰号

神仙

罘罳峰望北峰仙女峰

大沩山芙蓉山回龙山

在故乡，每座山

都有各自的脾性

都住着各自的神仙

他们白天岩端打坐

晚间习惯于到人世的村庄里走走

有时是突然止住咳嗽的老人

有时是菜花一样芬芳的姑娘

有时仅仅是模糊的路人

吹着口哨，陪你走过

一个心慌的山坳

菩萨

密印寺的万佛殿

有一万尊金塑的佛

你缓缓移动

只须有足够的虔诚

就必能透过烟尘

透过金粉

找到与自己形貌相仿的

那一尊菩萨

作者简介

刘怀彧，男，出生于上世纪六零年代，湖南长沙人。先后于《人民文学》《诗刊》《散文》《星星诗刊》《绿风诗刊》等大型文学刊物发表诗歌800余首。出版《叶上有字》《一篮春水》《习诗笔记》《大地零食》《一叠欠条》等诗歌散文集。

出品/河南阅读学会

编辑/河南文学杂志社

主编/李一

副主编/阿 若  冯新林

编辑部主任/ 任学青

责任编辑/宋  兵      达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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