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瑛/思想的江河（诗歌）
思想的江河
马 瑛
动脉里穷尽毕生的行走
薄暮的江面上，迟滞的船舶正驱动暖意
天穹晴明，仿若耕耘过的土畦
簇新、自然而随意。人。物类。
美好和怅然，祈佑的佛龛莫可名状
是迟滞的船舶，在薄暮的江面上
迎接远足之水，从劈山裂地的峡流中
溺亡旱涝之苦，腾空清莹、润泽
湿气弥漫，尔后飞升君临
俯视蝼蚁营逐碌碌
当船舶沿江面行进
那深蕴的皈依留下清晰波辙
马达轰鸣，却外化为无声
当风帆收拢翅膀，折叠飞翔
翼下浅藏舱室，装储成吨的命运
不像自由的鱼类，勿改初衷
虽哒哒前驱，但已不能身轻如流
也早已游离了真理的认知
对于激荡的暗礁或者更大的洲心
也惊起悚惧，抑或一滩鸥鹭
劳苦弥重，愈发沉潜
拖累坚定的意志，屈服于重扼
疼痛和苦难尾随而来
无从消弭，仿若水波合拢又分开
从左岸到右岸，是桥梁偶尔抬起的肩
维持水的强大精神
托负蔚蓝、阴翳和飞翔的鸟群
拜造物主所赐，它们
逼入我的胸怀，用涂满日晖的骨头
开启冰冷的血液
它们俯瞰，但见生命蠕动
增多或减少；看见行迹和消遁
看见性命的一个个片段
它们无法选择，也无法拥有
更无法摈弃，不能够羁留
随风而逝，风随云往
迟滞的船舶，驶过荒芜与倦怠
似乎带着上游而来的神气与沈醉
胜景锲入沿岸，镶嵌连轴画幅
迟滞的船舶不做岸的偏旁部首
无从查找停驻的本义
依恋故土的人无法驾驭心灵的远航
在脚跟发麻的峡谷中
甚或回溯到滴雨回声的静禅
水流被驾驭者疏浚分泄
洄游鱼成群结队，凫过泛滥的畏途
凫过眈眈鸟视，逆流而上
低飞的鸟群盘旋
伺机攫食，完全无视生气盎然的搏击
在水下浩浩荡荡
鸟群毫无生气的飞翔紧贴欲望
它们不与你同进船舱
但终将与你同归于尽处
当逝者留下空白
言论失却航标，在思想混浊的滩涂搁浅
年轻的血，已然漫过斜阳的脚背
或者，你确已老迈颓废
向隅祷告，赐福于我
赓续骚动的精血发动忍者的战斗
没有寄托仅存于胸腔
惟有坚韧者自宫卵石和暗礁
冲开尊严妨碍的最后阻障
向水而生，涉深水而自强
在被圣哲启示之后
只能被自己引领
在黄昏的江面，沿一轮轮凹陷的波辙
我受到莫大的鼓舞，胸中蕴积着力量
万类依附虔敬的信仰
找到方向，并发现自己的大陆
当黄昏的船舶凌驾于波涛之上
又摇摆于岸水之间
动摇于生死两端
那被惊动的浪花已然改变颜色、大小
岑寂换了马甲，与坚韧者并肩
眺望夜晚来临，倾听风声逼近
平静如水汪。当船舶迤逦驶行
从浅水滩渡过江湾的曲折
一直朝向开阔平缓的流域
人。物类。只要不灭
就必须依靠坚韧拯救自己
韧者无畏，即使放在语言旁边的沉默
微有重量，也不能被掳走
迟滞的船舶，所能带走的
惟有如水而逝的时间
无论如何也无法带走土地、河流和乳汁
在深蕴的皈依之途上
行着孤寂的勇士
逆光拉长站立甲板的身影
渐浓的暮色加重他灯塔的象征意义
他再也不能放声歌唱
听任激血暗涌，却保不被玷污
营逐无止，也无法回避高擎的炬光
在薄暮的江面上
当迟滞的船舶正驱动暖意
当樯橹托高淡远的鸟群
只要不浇灭胸中的火焰
这尘世就无法忽视生的浩淼
我松开抱过通津健硕大腿的手
弃置可以暂存的停歇
驾驭风浪中安稳如堤的心
之于我、你或者他之坚守的
正是船舶永无止息的动荡
摆正了高桅之上树立的信念
锚固抓住未知大海的梦想
因为活着，我们才会受制于船舶
水运不甘沉沦的负重
遗 址 镜 照
独自凭栏，无限美景
化作一地残废的石头
粗糙，脆性，光滑，坚固
好容易从鬼斧中苏醒
支撑天空，深植泥土，跨越水面
赋予灵性，充满人性
又在一场大火的毒焰中消亡
隐匿于离离荒草
这些石头，不过是历史凝固的眼泪
殿基犹在，但不是春风吹又生的根
青铜般，锈蚀在时间深处
不要残忍地拔出，谨防血泪水法一样
从十二兽首嘴中喷射
昏鸦不来，不甚凄风的悲鸣
斜阳乜眼，表情麻木地路过
鸽哨穿针引线，不觉经年
缝合浓烟和火光撕裂的天空明净
伤口，仍见暴露在外的骨头
记忆是盐，白生生，腌得往事痛
如果石头开口说话
时间也有口莫辩
更遑论卷秩浩繁的经史子集
看那锦鳞的标志，就知龙飞凤舞
统统围绕华表展开
在自己的想象里构建海市蜃楼
在草芥的饥寒中打造梦幻花园
因此不要怀疑腐朽从根基开始——
高耸云端的缥缈自傲，生长大地的黎民疾苦
孰重孰轻？能造出四十景，也能造出人间仙境
棋盘一样布局好率土之滨
岁月留声，是万岁一片，还是由衷折服？
东方智慧里，谁怀疑创造的价值
在无价之宝面前，异邦呵，不要借神的名义
翻手为耶和华覆手为撒旦
耻辱在廊柱挺立的骨头上
刮，刮！忍住昆明湖淤青般的呐喊
疗毒：被鸦片摧枯的肢体和意志
被巫术蛊惑的真相，被星术遮蔽的天象
撕开阴霾流出阳光的鲜血
用想象去修复东方梦境的绝美
用理智来建造屹立不倒的神话
如果一个民族的美注定无法保留完整
那么请托付给可靠的人民
玉玺独揽在一人手中
难免留下遗址这模模糊糊的戳记
玉玺掌握在人民手中
就能盖上永恒的太阳高悬在天空
不压榨，不奴役，分够富足，自由，尊严
家国的荣光，就绝不会在少数人笔下灿烂
煌煌史书，哪会有屈辱的一页
依赖人民，何来被掠夺、被蹂躏、被杀戮？
谁敢踏进一步肆意欺凌、侮辱、毁灭？
象征的大火熊熊燃烧在线装书里
为什么虚荣的豪华不堪一炬
哲学的灰烬焐热从未冷却的思考
焚毁的同时在照亮灼灼目光
焦土难道还种不出图强的希望
喋血难道还治不愈精神的贫血
习惯于低眉，下跪，叩首
必须站起来，坚决说：不！
几千年了，直起腰板
不能让人受辱了还遭戳脊梁骨挖苦——
看，奴隶；看，纸老虎！
请给我惊雷，悬于黑发之上
请给我闪电，看清黄色的脸——
美的景致，不专为承受朝靴践踏
而是提供给人民一同分享
用一面遗址的镜子，照妖，并自鉴
宫殿不在颂歌中倾覆，也不在利炮中毁灭
艺术不能败给强盗逻辑，文明岂可输给野蛮行径
“让所有杀人和自卫的武器把铁还给血液
让所有石头和泥土把钙还给骨骼
让所有暴力和机器把力气还给肌肉
让所有草木的种子把生命力还给生命
让所有星辰和火焰的光芒把思想还给头颅”
作者简介
马瑛，生于四川南江，现居广东清远。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选刊》《山花》《北京文学》等百余种报刊。著有诗集《芳香的奔驰》《二胡的第三根弦》《紫色灵香》，编选有诗合集《云彩草书的丰沛》等。系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河南文学》杂志是河南阅读学会文化传播公司旗下下的一个纯文学刊物，季刊。以“不薄名家、力推新人”为办宗旨，以“不唯名家，但求名篇；不拘篇幅，唯求美文；不唯形式，文道并重”为原则，主要刊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面向全球各界征稿，所刊登稿件从“河南文学杂志”微信公众平台推送的稿件中选取（已在其他媒体刊发并被原创保护的，本平台不予刊发）。欢迎各界人士踊跃投稿！
本平台每周一、三、五更新
投稿邮箱:hnwenxue@126.com
出品/河南省阅读学会
编辑/河南文学杂志社
主编/李 一
责任编辑/蓝 岛
平台维护:河南阅读学会文化传播公司
目前100000+人已关注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