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粗瓷大海碗 作者/杨荣昌
公众号第60期
粗瓷大海碗-杨荣昌
星期天,去逛旧书市场,正优哉游哉间,忽然眼前一亮——在路边一个地摊上,我发现了一只粗瓷大海碗,摆在一堆旧物中间,价格不菲。我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这只熟悉的粗瓷大海碗,50年前的几段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1968年,我们上山下乡到了长城脚下的迁安,被分配到县东北部一个村子插队落户。大队负责人召集我们知青开会,将我们15名知青编成一个知青队,任命我为队长,安排我们先吃食堂,随即给我们每人发了两只碗,一双筷子。并给我们7名男知青、8名女知青分别安排了住处。
这两只碗一大一小,大碗用来盛饭,是那种城市极少见的粗瓷大海碗,白底青花,碗壁上有青花图案,估计是解放初期的产品,很厚重,非常皮实耐用。大碗呈直壁漏斗状,碗口直径超过21厘米,据说冒尖满满一碗,能盛一斤二两杂交高梁米饭。小碗就是那种极普通的中型碗,白底蓝边,是用来盛菜用的。
接着,大队指派了一位有多年厨师经验的齐大爷为我们做饭。我们下乡,头一年吃的粮食是由国家粮库调拔的,以玉米和杂交高梁为主。入乡随俗。当地农民的日常主食是破米粥及白薯面疙瘩汤,一天两顿饭,全是稀饭,只在农忙时改成三顿饭,偶尔吃一顿杂交高粱米饭或玉米面饼子。我见过老乡们吃饭,一家人围着一只大瓦盆,盆里是能照见人影的破米稀粥,一只粥瓢子漂在上面,像一只浮在水面上的小船。一家人手捧粗瓷大海碗,就着萝卜咸菜,你一碗,我一碗,片刻工夫,一大瓦盆破米稀粥就喝完了,盆光碗净。出去撒泡尿,肚子又空了。
我们知青初来乍到,虽然有齐大爷做饭,但食堂连菜甚至咸菜都没有。一年到头,只在初夏季节吃过几顿熬角瓜(西葫芦)。秋后,有了萝卜大白菜。才吃上了熬大白菜、熬萝卜片。齐大爷空有一身本事,除了咸盐什么调料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时候,光喝粥,没有咸菜,我们就想了个办法——抓上几颗大粒盐,用粗瓷大海碗碾碎,搅进破米粥里,吃起来就有滋味了。
有一次,邻村的一位老同学来找我玩,恰逢我们知青食堂开饭,同学们已经吃了一半,只有我还没有吃。来者是客,总不能让客人饿肚子呀。我就把自己那一海碗粥递给他,说我已经吃过了,这碗破米粥是剩下的,你吃了吧!那位老同学性格直爽,也不推辞,他盘腿坐在大炕上,接过大碗来就吃。我想去给他买一块豆腐下饭,他连说不用。我只好碾碎了两颗大粒盐,撒进他的碗里,他用筷子搅了搅,三下五除二。一大海碗破米粥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饭,我们开始聊天。他说,他们村知青也是这样吃饭,有时找老乡要块咸菜,更多时候就这样搅咸盐面吃粥。
多年后,这位老同学当了市领导,他没有忘记知青岁月的艰辛,我村的一位女知青身患重病,巨额的医疗费用使家庭生活陷于绝境。几位女同学找到他求助,他二话不说,马上联系有关部门解决困难,并且自己慷慨解囊相助,令同学们非常感动,大家纷纷捐款,解危助因。
1971年深秋,我去县里出席知青代表会,自备自行车和行李,会期3天,伙食很好。头一天中午是猪肉白菜馅饺子,每人一大海碗。真香啊!一年到头不见荤腥,过年也未必能吃上这么香的饺子啊!一位女知青代表端起碗来,狼吞虎咽,眨眼工夫,一大海碗饺子全吃光了!
知青代表会闭幕,我立刻赶回村子,得知村里劳力都去挖沙河了,我没顾得上休息,马不停蹄,又赶赴挖沙河现场。紧张劳动了半天,到了开饭时间,杂交高梁米饭管够,菜是所谓小豆腐,就把黄豆磨碎,切上一些青菜,熬成菜粥一样的糊糊,但确实很香,很好吃。我队的光棍儿汉张老四抄起粗瓷大海碗,就着小豆腐,一憋气吃了冒尖3大海碗,足有3斤6两杂交高梁米饭,看得我瞠目结舌!我听说,有挖河的农民工吃窝头,一个人吃一扁担窝头!挖河的农民工盛饭是用粗瓷大海碗,盛满一碗再扣上去一碗,那是6海碗杂交高粱米饭啊!
转眼50年过去了。如今,农村大变样了。可那只熟悉的粗瓷大海碗,却盛满了我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