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selle? Olga? 芭蕾之巅,谁才是真正的主角?请让我说给你听!

邂逅欧洲老茶馆是个意外的惊喜,但绝不能让它喧宾夺主了,今天的重点是《吉赛尔》。

《Giselle(吉赛尔)》,被誉为浪漫主义“芭蕾之冠”。我觉得,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一是编曲的旋律优美到脱离舞蹈可以独立生存;二是因为它是最难演绎的芭蕾舞剧。
缺失音乐的舞蹈再惊艳,
怎么都觉得少了火候

当今演出《吉赛尔》时使用的总谱有两种:其一是阿道夫·亚当作曲配器的原始版本,此版于1841年6月28日《吉赛尔》在法国巴黎歌剧院首演时就已经公诸于世了。其二是格·杰伊阿与罗·阿宾格编写的新版总谱。《吉赛尔》的音乐具有独创性,撇开舞蹈单独听音乐,着实是一场管弦音乐盛宴。除了为舞剧伴奏,人们还能常常在音乐会上听到《吉赛尔》单乐段音乐的演奏。不少人是听了音乐然后迷上了《吉赛尔》,我就是那个先听音乐再看芭蕾舞剧《Giselle》的“不少人”之一。

《吉赛尔》的第一幕描述了一位名叫“吉赛尔”的天真可爱的农家女孩,因为爱情而开心,欢乐地跳舞;随后发现一切都是错付,发疯心裂至死。第二幕,她变成了维丽幽灵,夜半三更,她的冤魂又与爱人共舞,直到天光渐明。
剧中有一段音乐,就像吉赛尔性格变化的缩影:纯真善良遇初爱,崩溃无望致疯死,死而复生变冤魂。这段音乐全剧一共出现了三次,每次吉赛尔的性格变化时,音乐都会根据她的心理在情绪、速度、音色上做一些改编,但旋律不差分毫,吉赛尔也会跟着这段音乐跳起每一支不同的舞蹈。
在作曲技巧上,亚当也打破了过去舞蹈音乐只是单旋律加伴奏音的陈规(不引用、不借鉴,古板保守),从芭蕾舞蹈伴奏音乐的圈子中跳了出来,增添了一些新鲜血液。比如第二幕中,就巧妙地引用了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交响曲》)中的“命运主题”作为希来里昂(猎场看守人)的出场音乐,生动地揭示了这个人物的悲剧命运。
在所有维丽幽灵(Willis)群舞时,有那么一分钟,作曲结构是四个声部的赋格,小、中、大、低音提琴分别呈现一遍主旋律,每组弦乐演奏主旋律时,其余声部为副旋律,接着是主、副旋律的对位与变调、模仿等。这么有逻辑性的干净作风让我想起了亲切的巴赫老爷爷。
有一个颜值颇高的乐器,它在交响乐中的戏份微乎其微,但却是芭蕾配乐届的宠儿——实在非金光闪闪、拥有两排琴弦和七块踏板的优雅竖琴莫属了。维丽女王米尔达就是伴着清丽清脆、优美忧郁的竖琴声孤傲出场的。冤魂吉赛尔的一支独舞也是由竖琴单独伴奏,然后又加入了弦乐家族的另外两位成员:小提琴和大提琴。
亦舞亦演,一人三角

在芭蕾舞剧《天鹅湖》中,首席女演员需要演绎两个角色,白天鹅公主奥杰塔和黑天鹅奥吉莉娅,那么就出现了一人分饰两角的情况。不管是哪个芭蕾舞团编舞,这两只天鹅(双主角)都会由一位女演员来跳。而在《吉赛尔》这部舞剧中,女主演需要演绎“三”个角色,准确地说,是一个角色的三重性格,分别是:单纯可爱的吉赛尔,心裂而死的吉赛尔和“复活”后的维丽吉赛尔。一位芭蕾舞女主角同时面临着表演技能与舞蹈技巧两个方面的严峻挑战,这无疑是《吉赛尔》在舞剧艺术上的重要功绩。

所以说,这是一部最难演绎的芭蕾舞剧。一个半世纪以来,著名的芭蕾舞女演员都以能够在舞台上演绎《吉赛尔》作为最高的艺术追求。

舞蹈,音乐,难分伯仲
莱茵河畔的乡村广场上,可爱的吉赛尔与俊朗的阿尔伯特伯爵话长情浓,甜蜜共舞。
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 《吉赛尔》第一幕片段 Amandine
过了一会儿,吉赛尔的同伴们采完葡萄回来了,她邀请伙伴们“一起来跳舞吧”!这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三位”手型于头顶抱圆,双手不停地交替摆动小臂和手腕,这个动作贯穿整部芭蕾舞剧,而每次出现的含义大有不同,像是一条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薄纱,飘摇,徘徊,拨动着吉赛尔的内心。

与伙伴们跳完舞之后,吉赛尔的一段独舞已成为这部芭蕾舞剧的名片:Attitude(鹤立式)左一圈,单膝落地,谢谢左边的小伙伴看她跳舞,右一圈再重复一遍这组动作,向右边的小伙伴点头示意。接下来是吉赛尔“炫舞技”的高光时刻,她双手撩起裙摆,低头……现在,请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小腿和脚腕上——29次Petit  battement(小腿向旁做钟摆动作)。

结尾部分最是惊叹:左腿向内两圈五位转加右脚向外三圈五位转,连着转了三组,最后七圈平转堪称旋风小陀螺,裙摆转出了波浪的曲线、花朵的形状,在观众席传来的阵阵掌声夹着层出不穷的“Bravo”(这个词虽是意大利语,但是欧洲各地的人们在对别人的成功表示满意或赞美时,都这么说)声中,这段经典独舞谢幕。
克里姆林宫芭蕾舞团,《吉赛尔》2019年“老样子”第一幕变奏,演员:Polina Semionova

对于这支独舞的结尾,往年每个芭蕾舞团的编排都是“老样子”:吉赛尔带着不变的脚位顺时针沿着舞台的边缘转成一个完整的大圈,每圈落地后,落脚方向都必须改变,也就是说,每圈大于三百六十度。这个转法就像地球不仅自转,还有固定的轨道围着太阳转。吉赛尔完成最后一小圈自转,立即左膝着地,鞠躬,舞毕。而莫大的2020年最新改良版,在这支独舞的收尾处改了几个针脚,收获了一份出乎意料的新鲜感:吉赛尔以一条直线为旋转方向,从舞台左后方向右前方旋转。那变化无穷的双腿、眼花缭乱的脚位和渐渐飘起的裙摆,由远及近,带给观众一种全新的视觉冲击,把Olga干净利落、飘飘欲仙的精湛舞技释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是谁,使得这段独舞流芳百世?
《吉赛尔》本是法国的芭蕾舞剧,而俄版的《吉赛尔》则是由十九世纪著名的芭蕾舞剧编导大师Marius Petipa(马里乌斯·彼季帕,1819~1910年)于1884年在马林斯基芭蕾舞团重新编排的。
彼季帕是历史上我最欣赏的芭蕾舞剧幕后英雄(身为芭蕾舞演员的他在舞台表演上也有贡献)。他本是法国马赛人,却随父亲于1847年去了俄罗斯(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彼季帕还培养出许多优秀的芭蕾舞演员和编导,《天鹅之死》最美的诠释者Anna Pavlova(安娜·巴甫洛娃)就是他的亲传弟子,从而使他成为了那个年代对俄国芭蕾贡献最大的一位外国人,“古典芭蕾之父”的美称享誉全球。
让我奔着她而来的女神,是谁?
吉赛尔在第二幕一出场的独舞,Attitude姿势跳十圈Pirouette(旋转)加上后来的九个Sissnne fermee(分腿跳)和无数个Pirouette,再以一个完美的Arabesque收尾。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是从观众席传来的“Bravo”就像她身上的汗水一样,如雨倾盆。
掌声如此热烈,也不看看这次的“吉赛尔”是谁?Olga Smirnova(奥尔加·斯米尔诺娃),这位真的是资深“老演员”了,现任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八位首席女主演之一,当家花旦,她独揽了今年莫大八成芭蕾舞剧的女主角。就算用了A、B角,Bolshoi(莫斯科大剧院)海报上的奥洁塔、朱丽叶、《珠宝》的女主角、《美女与野兽》的女主角等,通通都是一个面孔,一个名字——Olga。
维丽齐舞,冷艳傲骨
《吉赛尔》的维丽群舞是众多芭蕾舞剧中群舞的典范之作,舞步、服装、头饰整齐划一。随着竖琴清丽的旋律,鬼王米尔达手持魔杖,开始了她的一段威严高贵的独舞。随后,她挥动魔杖,召集其她维丽幽灵一起从墓里出来跳舞。
所有维丽幽灵保持着Arabesque(单腿着地,膝盖半弯曲,另一条腿向身体的后方抬起,控制住,与控腿方向相反的手臂上举,同向手臂跟着高控的腿的方向后开)的动作,所有维丽的控腿高度一模一样,由一个方阵,穿插着向舞台的两个方向慢慢单腿跳跃后撤。
米尔达携众维丽双手在胸前交叉(欧洲人在西去时,双手都是在胸前呈交叉姿势入棺的,代表着死亡),欢迎她们的新成员吉赛尔。众维丽一字排开,吉赛尔从她的墓里升起,米尔达站在队列前方,用魔杖点醒披着纯白头纱的吉赛尔。
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吉赛尔》,第二幕群舞:希来里昂之死
大圆圈、Arabesque、“一”字、八人双排Grand jete(凌空跃)变六角雪花还有她们一起合并成一个十字架的造型。这些群舞的队形已经成为本舞剧的固定队形,经典难忘。
白纱长裙,优雅澄明
第二幕中的吉赛尔,是我见过打扮最素雅的芭蕾女主角,没有之一。群舞演员头戴白花环,身着白纱长裙,腰后有一对透明的小翅膀,米尔达女王手执树的枝叶做成的魔杖,白裙上有几朵白花点缀。反观吉赛尔,没有任何头饰,就连舞裙也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与群舞演员的一模一样。也许,这就是她的独一无二之处吧!
整部舞剧中,女演员的服装没有出现一条芭蕾TUTU裙,全部都是长裙。
这长裙宛若一把花鸟山水画折扇,双腿分开的距离不一样,扇子打开的程度也就不同,看到的景色也就有多有少。譬如说:Sissnne fermee只能瞅见近处的细水潺潺,Passe(一条腿笔直地站着,另一只脚搭在竖直的腿的膝盖旁,脚、小腿与大腿形成一个三角形,胯部全开)就显露出了远处的崇山峻岭,Adagio(控制)渐渐听到了鸟啼蝉鸣,Grand Battement(大踢腿)桃红柳绿浮现眼前,Grand jete连题字与落款都毫无遮掩,整幅画作一览无余。
互诉衷肠,一舞一殇
第二幕最感人的片段要数吉赛尔与阿尔伯特的大双人舞了。这段大双人舞由三部分构成:双人舞;女独舞,男独舞;双人舞尾声部分。
先来看看这对苦命鸳鸯的双人舞。女演员只要做控制类的动作,就像摄像机在录制慢动作一样,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在用劲。当男主在女主身后扶着她的腰做Grand Rond De Jambe En L’air(腿在空中划大圈)时,白纱长裙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腿划出一整个圆的轮廓,一条腿就像一条圆规的腿一样,绝对是一个毫无棱角的圆。
再看吉赛尔的独舞,我又得说,服装设计师真是无比用心。因为裙子的长度正好到小腿肚,做幅度小的跳跃性动作时,人们会自动屏蔽Olga那一双修长而有力的腿,集中全部精力于足尖鞋,看看她是如何做到跳完一部舞剧“废掉”一双舞鞋的。各种脚位变化的小跳大饱眼福,尽显Olga坚实的足尖功底。身后的小翅膀随着扇动,好似她真的能飞起来似的。
阿尔伯特精疲力竭地躺在吉赛尔的墓前,差点一度昏死过去,米尔达执意要维丽幽灵杀死阿尔伯特。
此时,第一幕那段熟悉的旋律再次奏响,吉赛尔双手放在心脏前,眼睛望着天空,又看向阿尔伯特,将这颗真心捧给他,她原谅他了,并且依旧爱着他。她的舞步将他唤醒,听听这音乐,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跳舞”的时光吗?
这段旋律与第一幕二人的双人舞音乐重叠,只是此处富于吉赛尔歌唱性的倾诉,吉赛尔请求米尔达放过阿尔伯特,可米尔达右手一挥,拒绝了吉赛尔的善意,并且双手合十在胸前,高傲地转过头去。
阿尔伯特接着跳舞。这段独舞还是看他的跳跃,只不过,比起吉赛尔高频率的小跳,阿尔伯特的动作多半是大距离跳跃,看的是起跳后双腿在空中的造型。
Artemy Belyakov(阿尔泰米·别利亚科夫)就是这个阿尔伯特伯爵。红花要有绿叶衬,有两位“老搭档”首席镇场,才是稳稳的精彩。
双人舞尾声部分,吉赛尔摘下林间的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做出当初占卜撕雏菊花瓣的动作,问阿尔伯特是否记得?阿尔伯特也摘下一朵回应她。皓月一如既往的皎洁,因为在黑暗的山林里,明月是照亮世界的最美丽的东西。可物是人非,除了阴沉、惨淡与悲凉,哪里还有闲情雅致,把酒问青天?
一抹初晨的阳光拨开云雾投到森林之中,米尔达的法力失效了,因为维丽幽灵只能在夜晚出来跳舞。吉赛尔也走向自己的墓碑,她准备躺下,阿尔伯特过来将她搂入怀中,二人四目相对,满眼的眷恋与不舍。尽管彼此心中明白,是深爱对方的,只是再也寻不回最初的彼此了。
这样的情感不是一种表达,而是一种流露。短暂的幸福过后,终将迎来告别,吉赛尔嘴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睫毛一张一合,安静地睡去。这种相送只是一种相映,能映照出互相的光明,各自归安,方得平静。痛一下,犹如初见。再痛一下,终归寻常。
阿尔伯特负了吉赛尔,吉赛尔却原谅了他,且救了他的命,也许,这就是她的善良吧!一切都是昨夜的魂萦旧梦,梦醒时分,海角天涯,无影无踪……
我被加姐的吉赛尔融化了,笑了,哭了,愤怒了,释怀了……一位成功的舞者,立得起足尖,触得了人心;赢得了掌声,流不尽泪水;融得进音乐,复活了角色。人们看到她会毫不犹豫地喊出她叫吉赛尔,也会默默记住,她是奥尔加。
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2020年1月26号全新版《吉赛尔》在腾讯视频里没有片段,只有完整版:《吉赛尔》(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2020/01/26)。推荐大家去一览风采,个人觉得,这一版比此文中的三个视频版本都要好。
图片来自Facebook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