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地方小掌故——文化技术

转自《常熟地方小掌故（上册）》

这一部分搜集的掌故，涉及清末的“崇尚新学”和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的教育概况，以及书报、诗社、医药卫生、雕刻、绘画、电影、戏曲各项事业，其中有些是值得赞扬的，例如兴办学校，实行男女同学，聘用女教师，建立图书馆，教育界人士对封建意识的斗争，创设影片公司，提倡艺术等等。但是大部分正证明了旧时代里推行新政，大抵是装点门面，只重外表，不务实际，例如废止科举而留学生犹用“翰林、举人”的尊称，1926和1934两年的大瘟疫，雕刻艺术的遭厄和电影事业的失败。这些都足以反映当时政治的麻败和社会风气的顽梗不化。今日看来，凡是亲身经历过的，有些不禁令人哑然失笑，有些又令人追悔莫及。倘使没有共产党领导文化革命和技术革新，提倡”百花齐放，那么教育、文艺、医药卫生等各项事业，肯定不会有今天这样长足的进步和飞跃的发展的。

清末的留学生

清末，出国留学的风气渐开。本县知训界受到影响，也纷纷出国。除唐市嵇芩孙（洛如，习经济）和城内仓巷陆宝淦（次兰，习化工）留学美国外，其余以往日本留学者为多，早期有入士官学校习陆军的翁之麟（振伯）兄弟和沈同午（职公），其他习文理法政的为数更多，有殷潜溪、徐念慈、胡君黻、钱汊阳、苏梯云、赵卓斋、殷同甫、蒋韶九、冯一范、朱和钧、蒋雨南、钱一帆、狄巽行等。

科举尾声

科举制度沿袭了千数百年，明清两代，尤力知识分子进入士大夫阶级的唯一途径。但在清末受了东西洋新潮流的影响，虽忠于西太后的顽固派，亦不得不适应时势，废除科举。当时由官费选派或自费赴国外的留学生为数很多，当局表示重视新学，为毕业回国者举行特种考试，中式的即具备了参与新政的资格，故当时称做洋翰林、洋举人。本县点洋翰林的只有留学美国的嵇芩孙（洛如），中洋举人的较多，如冯国鑫（一范）、狄梁孙（巽行）是法政科举人，朱亮（和钧）是师范科举人等。特种考试是封建王朝科举制度的最后尾声，此后，翰林举人的名称也就随之着满清王朝的消灭而消灭。

劝学所

清末各县设劝学所，为办理教育行政事务的机构。本县劝学所设在寺前街于公祠，邵伯英（松年）、丁芝孙（祖荫）等先后主其事。按照定制，劝学所直隶于省提学使，提学使行文各所，例用札子（等于令），惟对吾邑独异，因邵伯英曾点翰林，官河南学政，不能视力下属，故改用照会（等于公函）。可见当时公文定制，亦因人转移，这便是一个例子。

图书馆

常熟图书馆始创于1899年（清光绪25年），就道前街道署废址，兴工建筑（即今县人委办公处）。1937年（民国26年）县政府迁入，图书馆只能迁移，初拟迁在书院弄思文小学旧址，后以逼近市塵，不甚相宜，始决定迁至石梅山麓。1937年日寇犯境，该处离市较远，所藏图书幸得保全。最初任图书馆长的为铁琴铜剑楼主人瞿良士（启甲），1921年易张映南（鸿），1923年易宗子戴（舜年），又易王纪玉（兆麟），1927年为陈敬如（文熙）。

陆山长

清末，本县游文书院拥有学田甚多，工八股文的都可领卷应课，每月山书院聘请山长（当时的学官）命题阅卷，评定甲乙。取录名次较前的，即以学田收入，酌贴膏火之贤，以为奖励。当时任山长的，以陆云生太史为最久。

早期教育的鳞爪

戊戌政变后，满清政府为缓和革命空气，推行新政，废止科举，兴办学校，城内男女各校次第设立，略述梗概如下：

1，第一所男校是中西学堂，1899年（清光绪25年）设于塔前旧书院“学爱精庐”原址，毕业后仍留原校深造者称师范生。后改名公立小学东校，后又改为塔前小学。1902年（清光绪28年）就石梅游文书院旧址，设立常昭小学堂，后改名为石梅公立小学，又称公立小学西校，不两年即并入东校。私立学校有设在寺前于公祠内的城西小学，设在石梅的思文小学，设在儒英坊的儒英两等小学，和设在曾园的民立两等小学。

2，第一所女校是竞化女学，清末设在曾园内，入学者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青年，当时风气未开，招生仅二三十人。民国初，迁至石梅游文书院原址，改名为石梅女校（即今县师附小）。缨静甫夫妇又在石梅白衣庵附近家祠设立女红学校，这是提倡女子职业教育的一所学校。

3，第一所女师范是淑琴女子师范。为清末地方人士殷耕石所创办，校址在白粮仓内。

4，第一所县立师范是县立甲种师范。1923年（民国12年）以前，为培养师资而设立的只有师范讲习所，以后始有县立甲种师范，校址在西门外晒麦场。报慈桥亦有县立师范一所。

5，男女同学。开始于1928年（民国17年），实行了当时的县立实验小学，校址在塔前。

6，最初聘用女教师的学校。初办学校时从不聘用女教师，当时淑琴女师的毕业生仍无出路。民初推广国民小学，改聘女教师，淑琴毕业生始受聘执教，最早延聘女教师的是锁澜小学。

7，入学手续。清末民初，学生入学，例须用红纸填写三代履历，觅人具保，因之劳动人民的子弟，很难获得求学的机会。

赵半部刀劈万岁牌

清末，有赵半部者，名普，在体育界颇有声望，勇敢任事，富有革命思想。当他出任南乡辛庄小学校长时，借用庙宇为校舍，殿上供有万岁牌，赵以为这是专制统治的标志，不应使青年学子深印脑际，时欲移置他处，因庙主反对而不果。某日，赵遽以利斧将牌劈碎。当时群众慑于专制淫威，惧受株连，斥赵为革命党徒，缚送县署，幸有开明人士从中调解，始获释放。

五四运动中的常熟学生

1919年（民国8年）五月四日，北京学生掀起了具有历史意义的爱国运动——五四运动，全国各地，一致响应。时常熟尚无中学。七月中旬，旅外大中学生返里后，积极组织“常熟旅外学生联合会”，参加的有北大、清华、北洋、南洋、圣约翰、圣玛利亚、唐山、苏一师、苏女师、东南、景海等校的学生一百余人。先设筹备处于道前街孙宅，后假县立图书馆举行会员大会，提出了“还我山东、废除不平等条约、抵制日货、惩办卖国贼”等口号。学联成立后，推定负责人，所需经费由参加者自动捐助。当时大家热情洋溢，却遭到了顽固派（包括封建地主、旧官僚、老学究和部分工商界人士）的反对。他们认为青年人以学业为重，不应干预国政；甚至利用当地报刊，大肆攻击，例如《新春秋》上的文字，对学联更多污蔑。但直至秋间各校开学，学生寓家赴校，学联活动才告停止。至1925年（民国14年）五卅惨案发生，本县各校学生激于义愤，为支援上海工人运动，重行组织联会，会址在寺前街于公祠，首届主席为新县前英文专门学校的温景春。这是五四运动后常熟学生的又一次爱国运动。

新书报的发行

1894年（清光绪20年）后，上海出版新书或翻印旧书，均改用石印，当时称为洋版书。本县最先发行者，有“天禄阁”，在卷荐乔（今中巷东段）口，但所售书箱，仅供科举士于之用。后《时务报》出版，亦归该店发行，始有实用图书。继“天禄阁”的有“学福堂”、“醉经阁”、“孚记书庄”、“振华公司”等，不过科学书籍，供应仍属少数。

新闻报纸的发行

本县初无当地报刊，嗣后上海等地外埠报纸推销日广，始设分馆或派报所。最初推销上海报纸、便利订户的，有许润生（住学前陈天顺丝线店内），继之者有孔筱园（住南门大街），都是宁波人。所推销的以《申报》为主，每月制钱四百文，在出版两天后送到。以后火车轮船畅通，第二天即可到达。1925年汽车通行后，才能看到当天的报纸。

虞社

辛亥革命后，社会人士中专事研究旧诗文的有常熟的虞社和常州的苔芩社，称江南二大诗社。苔芩社号称有五百罗汉，而虞社社员多至八百余人，即日本和住居在台湾的人也通信加入。它的宗旨，与清末鼓吹革命的南社绝不相同，只谈风月，很少政治气氛。

《饭后钟》

旧社会里无聊文人，往往以游戏笔墨写成文字，对社会上毫不发生积极的作用。1918年（民国9年）左右，吴双热编辑一种黄色星期刊物，名为《饭后钟》，延续了数十期。在这刊物中，专用诙谐的笔墨，尽情描写各界人物，还替他们题上浑号，有“水浒一百零八将”、“虞山百怪”等等，揭人隐私，无微不至。当时对吴不满的，亦都反唇相讥，称之为“无行文人”。

最早开业的西医

旧时病家只信中医，对西法治疗，素不过问，因此本地人很少学习西医。最先来常开诊的西医是周晋麒，约在1896年（清光绪22年）左右，设诊所于东门外。女西医最早的是李圣贞。当时风气闭塞，求治者寥寥，后以奎宁丸（当时称金鸡纳霜）治疟有奇效，信者逐渐增多。

旧时代疫疠流行

旧时政府机关，对地方上环境卫生绝不重视，夏秋季遇有疫疠，死亡率很高。1926年（民国15年）夏秋间，久早不雨，气候酷热，虎烈拉疫疠大作，传染极快，往往有一夜之间全家毕命者，路上行人几至绝迹。如寺前街戴日升火腿店的店主和职工七人，三日间无一幸免；又如严家祠内的水果店主夫妇和他女儿三人，同时染病身死。邻近熏腊店和西药房亦死亡累累，粉皮街邻近河道淤塞，蚊蝇特多，病源不绝，死亡率亦最高。这是瘟疫最炽的一年。1935年（民国24年）秋，又发生了一次普遍性的时疫，死亡枕藉。寺前街有一糖果店，店主齐大郎家三门，在短短三小时内全部毙命，由邻居备棺盛殓。

三峰寺佛经雕板之厄

镌刻木板书为旧吋传布文化的一种重要事业。常熟在明代有毛子晋的汲古阁，清代有张海鹏的照旷阁，以及三峰寺的刻经处，均极著名。三峰寺所刻的佛经数量甚多，大部分由杨仁山运往南京，余均保留寺内。辛亥光复时，尚存有不少，后竟用书板修补寺屋，或作天花板，从此散失殆尽。毛子晋所刻四唐人集，被其裔孙某将原板劈作燃料，一时竟无人过问，殊可惋惜。

国画与西画的组织

民国以来，常熟的国画与西画都曾有人发起组织，但为时不久，即行解散。国画方面有“常熟书画流通社”和“虞山画社”，西画方面有“旭光画会”、“黎明画会”和“白马艺术馆”等。当时比较有名的画家，表面虽标榜清高，实际仍唯利是图旦利益冲突，这类组织立即瓦解，不能持之以久。

大中华影片公司

在我国早期电影事业中，常熟白茆镇冯亦欧曾在沪创设大中华影片公司。所摄第一部影片是王元龙、张织云主演的《人心》，制片成功，向国内各地及南洋群岛放演，颇有声誉。后因个人资金不足，与百合公司合并，改称大中华百合公司，数年后又并入另一公司，从此“大中华”遂不复存在了。

票房

常熟地方口音与京音相似，因之爱好京剧者颇众，过去仅个人研究，漫无组织。1918-1919年（民国7-8年）间，始有票房，定名“中音”，假逍迢游“芥舟”为社址，集同好者二十余人，延聘专家指授。继起者有“菊社”、“嘤鸣”、“公余”等等，极一时之盛。每逢水旱灾荒，举办慈善事业和筹募学校基金，经常举行义演，袍笏登场，远近称许。“中音”后改为“虞声”，历时最久。

话剧的演变

辛亥以前，城内绝无娱乐场所。1916年（民国5年）间，始有文明戏（即话剧前身）剧社的组织，集同好者二十余人，假显桥屈宅，成立“正化社”，排演话剧。后迁至辛家弄屈宅，布景服装和普通道具稍稍添置，入社者更多，经常举行义演。最后迁至翁府前。演出剧目有描绘当时社会实事的《败叶摧花记》，曾轰动一时；又编演《哀鸿泪》，募款救济天津水灾。逍遥游演讲厅成立后，始无形解散。

测候所的午炮

本县设有测候所，约在1927年（民国16年）后。所址在虞山辛峰亭西的老君殿内，设备极简单，惟每日与南京、上海、青岛等处气象台交换情报，发布气象消息，并于正午十二时开放“午炮”，使远近居民，校正时刻。日寇侵入，即此小规模的测候所，亦全部被毁。

常熟藏书家话旧

常熟素称文物之乡，私家藏书代有相承。元有虞子贤的“城南佳趣”，明有杨梦羽的“七桧三山房”（又称”万卷楼”），孙子羽的“映雪山居”（义称”博雅堂”），赵元度的“脉望馆”，都不久消失。明清间，饯牧斋的“绛云楼”，毛子晋的“汲古阁”，藏书之富，名满江南。绛云楼建于明崇桢十六年（1643），在旱北门半野堂之后，楼共五楹。取《真诰》绛云仙姥下降之意，以媚柳如是。楼穷极壮丽。藏宋刻书籍万卷，旁列三代秦汉尊彝，晋唐以来法书名画，下置绣纬琼榻，日夕与柳氏考异订讹，校雠其间。清顺治七年（1650）毁于火，宋元精椠及枯心撰著的《神宗实录》均付劫灰。后世所传《绛云楼书目》，为牧斋回之追录，尚遗十分之三。惟东城故居所存宋版前后《汉书》，幸保无恙。汲古阁在常熟县东湖南七星桥。毛子晋名风苞，性喜书籍，榜于门，曰：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叶酬钱，每叶二百，有以旧钞本至者，每叶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于是湖州书舶云集于毛氏之门，当时俗谚：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前后积有八万四千册，构“汲古阁”、“目耕楼”以藏之。又建“绿君亭”为校雠之所。刻《十三经》、《十七史》及《津逮秘书》等书籍，迄今称贵，并有《汲古阁校刻书目》传世。继绛云、汲古之后有：钱遵王的“述古堂”，钱著有《读书敏求记》四卷、《述古堂书目》四卷；鱼振南的“闲止楼”，张海鹏的”照旷阁”，刻有《照旷阁丛书》；张金吾的“爱日精庐”，张著有《爱日精庐藏书志》四十卷；孙庆增的“上善堂”；席麟哉的“扫叶山房”；陈子准的“稽瑞楼”，以得宋刻本《稽瑞》而名之，书藏于兴福寺救虎阁，并著有《稽瑞偻书目》二卷；张伯元的“小琅嬛福地”，又称“双关阁”；顾翠岚的“小石山房，刻有《小石山房丛书》。诸家书籍散出后，多归瞿子雍的铁琴铜剑楼，又称“恬裕斋”，著有《恬裕斋藏书目录》，在清末，为国内四大藏书家之一，著名于时。解放后，书归北京图书馆。余则有赵氏“旧山楼”，有《旧山楼书目》；阳湖赵氏“天放楼”，有《天放楼书目》，民初早已四散。此外，如丁氏“湘素楼”，徐氏“虹隐楼”，沈氏“希任斋”，抗日战争时，大多散失，惟徐沈二氏劫余书籍，解放后由于党的重视，逐渐整理保存。以上略述我邑藏书聚散情况，为乐此者供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