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德之美

我喜欢听情路坎坷的弱女子唱的歌，如于台烟、林慧萍、堂娜。

王菲、那英大概也情史复杂，但她们不“弱”，是所谓的“天后”（“天王”“天后”是很可笑的称呼。我只知道“天王”是洪秀全，那么“天后”是洪秀全数不清的老婆中的一员？），我不感兴趣。

只有尝过感情的甜也受过感情的伤的人，唱起情歌才分外动人，而感情如一张白纸的人，只能唱儿歌。只是，为何偏爱弱女子？这大概和“诗穷而后工”是差不多的道理。

诗人在困苦艰难时感觉格外敏锐，写出的诗句特别能让读者共鸣；无助无依的弱女子唱情歌，她们经常把自己唱哭，也让易感的你心碎。

叶嘉莹先生在谈到词之美感特质时，提出了“弱德之美”。叶先生说，她是在研读清代词人朱彝尊的词集《静志居琴趣》时想到这个名词的。

朱彝尊有一段惊世骇俗而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便是与自己的妻妹。朱彝尊自幼被过继给伯父，十七岁时入赘归安（今属湖州）教谕冯镇鼎家，妻为冯家长女，名福贞，字海媛，小他两岁；三妹冯寿贞，字山嫦，小他六岁。

此时正值乙酉之变（1645年），江南兵连祸结，朱彝尊经常与妻族合家四处避难，所以与姨妹迹密情亲。寿贞渐长，慧而有色，安居时常得朱彝尊教习诗书，两人于是暗生情愫。

寿贞十九岁时，嫁与吴中一土豪人家。朱彝尊与她互通款曲，至成幽媾，但两人聚少离多。冯寿贞三十三岁那年病逝，待朱彝尊自北地归来，见到的只是坟头的宿草。

叶嘉莹先生深深地被这段“不被世人所原谅、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不合乎世人的伦理道德的爱情”所打动，她觉得朱彝尊在这种压抑的、不得已的情形之下，而写出的非常真诚的、非常感人的一种感情非常美，她把这种美称为“弱德之美”。

其实叶先生也是一个弱女子，她在七律《天壤》里，含蓄地抒发了婚姻不如意的黯然，尾联说：“回头三十年间事，肠断哀弦感不禁。”婚姻之外，她大概也经历了别的感情，但她亲手把它杀死了，成全了“弱德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