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肉夹馍

刘彦强:现在的年轻人,谁能理解佝偻着身躯,在尘土中捡起沾满泥土的肉片,拿回家去洗净……

两个肉夹馍

憨子

上世纪的1972年,我被借调到咸阳市粮食综合库以农代干工作了一年。

说是以农代干的工作,但工资不发给个人,而是全部交给生产队,由生产队按日记工,年终按工分分红。综合库虽然不发工资,但有生活补贴。这个补贴不是现金,而是补贴到综合库的集体灶上,只能吃掉,吃不完也不退给本人。但正因为有这个补贴,生活条件比在家里好得多了。仅每天都能见到油腥,隔几天就能吃到肉菜或者肉臊子,当时的农村就想也不敢想。

就是这一年的秋后某个星期二,按照咸阳市政府的安排,城市的机关干部和企业学校都要支持农业学大寨,综合库被分配支援石桥公社石桥大队二队支援,具体是到该队的鬼门关平整土地。我虽然不是正式职工,但从农村来,干力气活自然要比那些城市职工强,所以也被安排随职工队伍一起去修地。

我家在石桥公社坡刘大队,这个鬼门关地方就在我们大队的西边,渭惠渠南,距离我们村也就是三里路。所以大家都开玩笑说我:“到你家门口了,都不回去和老婆花庭相会”。说老实话,我是星期天才从家里来,原没有打算回去。但一个特殊情况让我觉得非回去不可。说起来很可怜,就是为了两个肉夹馍。

因为支援农业学大寨劳动辛苦,综合库领导考虑给参加修地的同志特别改善伙食,中午饭是每个人发两个肉夹馍,其中的肉片又肥又厚,猪油渗到大蒸馍里有厚厚的一层,看着都让人口水直流。这样的肉夹馍即使城里的职工平时也是吃不到的。正因为这两个肉夹馍,让我想起了一年到头都很难见到荤腥的父母亲,于是就向带队领导打了个招呼,将发给我的两个肉夹馍放在自行车框里立即往家里赶。

那个时候农村的道路都是泥土路,下雨泥泞难行,天晴坑坑洼洼。那一年的秋天长时间没有下雨,因为长时间的车砸人躟,路面上厚厚的一层像面粉一样的细土,自行车蹬过时后面扬起一溜黄尘。从鬼门关到我们村一路下坡。下坡后大路从一个大苇(音yù)子(芦苇)壕绕过,苇子壕中间有一个人行的小路。因为着急,我将车子骑进苇子壕的小路,但没有想到苇子壕的小路坑洼特别厉害,一个不注意,竟然将一个肉夹馍从车筐里颠簸出去,夹在馍里的肉也全部摔了出去。我将馍捡起来再去捡肉,却看到肉片沾满了尘土,尽管心里连呼可惜,但犹豫一下后还是没有捡。

回家之后,我把肉夹馍交给父母亲,自己赶紧取了家里的玉米面搅绿菜的锅塌塌就吃。父亲看到一个馍夹着肉,一个馍只剩下一层渗进的荤油,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就把颠到苇子壕的事情说了。父亲就叮咛母亲,把那个完好的肉夹馍给媳妇孙女留下,他要去地里割草去。说着就提了个担笼出去了。

对父亲的举动我丝毫都没有在意,只是急急忙忙吃了两块锅塌塌后立刻赶回工地。一个星期后我再回家,母亲告诉我,父亲那天背着担笼出去是直奔苇子壕捡那几片肉去了。捡回来之后在水里洗净,切成小块第二天给全家人做了一顿“肉面”。我当时就扭过头去哭了。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近五十年了,但我每每想起都止不住的落泪。父亲背着蛋笼的背影,佝偻着身子在尘土里捡肉的形象总好像在眼前晃动。现在,我的孩子和孙辈也都已经长大成人,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爷爷奶奶还有父母亲曾经的生活。他们每次回家都要把我们保存的剩菜剩饭倒掉,检查我们买回的食品是否过期,总是批评我们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撂。我知道他们说得对,但每次看着他们扔掉那些看来还好好的东西,我都止不住的久久心疼。

改革开放后长大的孩子,他们那里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啊。

2021年4月4日清明节

刘彦强简介:

刘彦强,陕西咸阳人,中学高级教师,网络昵称憨子。长期从事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为全国知名政治教师,曾在各类教育刊物发表教研论文150余篇,主编出版有《青少年心理教育读物丛书》、《中学思想政治课学习指导丛书》、《学习心理学》等书,有多篇杂谈散文以及诗词见于多种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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