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两日游
(1)
窗外整天雾蒙蒙的,太阳一天到晚跟月亮一样温柔。可能真到了一年当中最寒冷的季节,我棉袄棉裤穿得整整齐齐,出去久一点还是会感到冻腿。
还是房子里温暖舒适,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还可以自己做饭吃,顿觉阿克苏确实比乌鲁木齐好。想想乌鲁木齐拥堵的交通,高高的楼房,仿佛回家的路永远走不完似的。我给世范说,等将来有点钱了,第一要务就是在伊宁买个小房子。
世范说,乌鲁木齐的教育比阿克苏要好,对小孩子的成长有裨益。我不否认这个。可我始终认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抉择,我能做点自己爱做的事,大概就是孩子最好的榜样了。
当飞机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的那一刻,天空飞舞着雪花,敷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某人说,冬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吃雪糕。
我抬头伫立,任由雪花纷纷扑在脸上,凉凉的。这样的场景我梦里梦外见过无数次,我变成了一只胡子拉碴的大熊,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山之巅。翻过一座雪山还是雪山,我总想着站得高一点,那样就可以看见更远的地方。
不冷吗? 梦里的雪山永远那么有温度。
周肖来家里喝酒,菜全部吃完了,我翻遍冰箱找到两支雪糕:“来,一人一根,夺命大乌苏配雪糕!”
周肖接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撕开包装,吮得津津有味:“牛奶味的?我吃不了。。。”
吃不了拉倒,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吃。别说,牛奶味的就是软,放嘴里就化了,香喷喷的。我一直等着阿克苏下雪,等啊等,等得冬天都快过去了……
偶尔,阿克苏的天空也会飘落几片雪花,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我买了好几瓶酒放家里,一个人实在没心思喝。叫周肖喝吧,这个家伙很容易喝醉……
一个休息日,我决定骑周肖的电驴子去塔克拉克牧场,看冰雪覆盖的大草原。怎奈天气无比寒冷,一会儿工夫就浑身冻透了,我自知弱小无力,怎敢在肆虐的大自然面前舞枪弄棒,还是打到回府得了。
可心里还是想去草原看一看,我又在网上查询一番。新疆真的太大了,地广人稀,公共交通特别不发达。。。班车什么时候来完全随机,司机师傅讲话叽里咕噜啥也听不懂,听不懂就挂了呗。
石胖子突然打电话过来:“下午我去保养一下车子,你不是要买车吗?顺便看看车去!”
我太想到远一点的地方转转了——虽然温宿没多远,到底也是出城了。
石胖子饿了。那就吃饭呗!他这么肥,吃面根本吃不饱,还是吃抓饭得了,最重要的是饭随便加,不要钱。
抓饭吃完,石胖子心满意足地抹抹嘴,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问道:“你说的那个塔克拉克牧场多远?”
噫,这要一起去的节奏呀!我赶紧打开手机地图,指给他看:“就在这里,十几公里!”
“不远嘛,我带你去就是了。”
死胖子也爱玩,但不会驱车五六十公里看冬天的草原,要是不太麻烦的话,他还是愿意成人之美的。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相信塔克拉克牧场会离温宿县城那么近,也不相信牧场上的村子会如此密集。那只是一个方向罢了。胖子开车,我看地图指挥:“继续往前~~接着往前开!”
“傻吊,不是说十几公里吗?我们都跑了快二十公里了!你会不会看地图!” 路越走越窄,放眼望去全是果园子。
“放心,哥们找路绝对一把好手!看到牌子没?帕克勒克草原,20公里!就去帕克勒克草原!” 要看草原就要往人烟稀少的山脚下开就对了。
“滾!我自己看!你不是去塔克拉克牧场吗?”
“我临时改变主意了,去帕克勒克草原!你大爷的,继续往前开,没有多远了!” 我激动得捶胸顿足。
胖子一脸不屑:“不去!远着来!要不我把你放在这里,你步行去帕克勒克草原?”
我知道所谓帕克勒克草原20公里只是个指路牌罢了,走完二十公里拐个弯,指示牌会告诉你还有四十公里。。。石胖子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看来去草原看沙漠只能自己一个人了。2019年1月14日凌晨,我上完课开车回家经过阿温大道的时候,心里头无比冲动,就想沿着雪山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明明第一天开车,连收音机都不会调,空调都不知道怎么开,却觉得自己是个熟练的老司机了,可以开到很黑很远的山峦里去。后备箱里还要放好多好多雪糕,我站在月光下的雪地里,一边啃雪糕,一边看满天的星光。
满满一箱油,够开到天亮的了,一直开到乌鲁木齐也是可以的。
(2)
在我的脑海里,乌鲁木齐是一块一块的。
2008年夏天我第一次到乌鲁木齐,叔叔在公司里忙业务,我一个人下楼到马路对面的自治区博物馆转悠。参观的游客中有一波是新疆农业大学的师生,老师娓娓道来,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我觉得很好玩就跟着一块听了好几个小时。等从博物馆出来的时候,凉风习习,那一刻我懂得一个词叫“如沐春风”。
讲解员说,有句歌词叫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的身上,说的就是哈萨克族小伙子丫头子恋爱的故事。骑着马儿在草原上晃悠,见着打心里喜欢的人儿就轻轻地给一鞭子~~我情不自禁笑了好半天,从此无可救药的喜欢上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哎呀,原来歌里有故事,不是胡编的。
叔叔还带我去了红山公园。我真心不喜欢那个地方,矮矮的,还没爬一会就到顶了,感觉就是个假山。地图册上把天山描成褐色,大山应该高耸入云才对嘛!
2014年入住天津路。那个地方很像城中村,一到晚上出来摆摊的人特别多,好几条巷子烟雾缭绕,人来人往。我每天最发愁的事情之下就是吃,总是吃不饱,吃了还想吃。那个时候西瓜最便宜,一公斤五毛的样子,我们每天差不多吃掉一只大西瓜。
有一回我经过一个烤兔肉的摊子,香飘四溢,勾得我口水直流。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炉子上贴着呢,三十八块一只。我摸摸口袋,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默默走开了。
从此,兔肉的香气深深地刻进我的脑海里。即使两只野兔子被石胖子做得面目全非,肉柴如棉花,最后不得不倒掉,我也一样认为,兔子肉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那个时候很穷,可还是会去图书馆看书,还是会去二道桥打一回牙祭。二道桥的烤肉好大好大,跟胳膊一样大。
2018年初在水磨沟区教书。空闲之余到南湖公园跑步散步,公园里的雪很厚很厚,宿舍的暖气很凉很凉。那个时候世范负责调铃声,起床铃声,上课铃声,下课铃声,放学铃声,熄灯铃声全是《小跳蛙》,本来一首特别欢快的曲子,愣是被我听出了冰天雪地的味道。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我每次听到《小跳蛙》,全身都像进了冰窟窿似的。
2019年初又来乌鲁木齐,见到新一届艺考生。本来是要讲课的,一个班四十个人,结果呢,八十个舞蹈生全部涌到会议室,黑压压一片。每个人都在呼吸,热气腾腾的,棉袄脱了还是一样燥热,我们几个老师没地方坐,只好挤在门边。
课是讲不成了,就说心里话吧。
我给孩子们说,可能自己跳舞太没有天分了,以至于我对会跳舞的人情不自禁怀有十二分好感。
我给孩子们说,我曾经站在新疆许多城市的广场上,听喇叭里的民歌,看大妈们跳舞,不知不觉眼泪都会流下来。
我给孩子们说,我自己很认真地学过好几个学期的舞蹈,结果是,跟没学过似的。最让我伤心的是,2010年学伦巴恰恰,一个班四十个人,二十对一起考试,可能太紧张了,我跳完的时候音乐还在响。老师特别生气,当场让我俩当着三十八个同学的面重跳了一遍。
还有啊,以前我看演唱会,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主唱。现在哪怕是看电视,只要有跳舞的,有意无意都会多看几眼。我跟付琳、杨琳琪说,如果新疆艺术学院有大型的歌舞演出,一定不要忘了给我说,我一定会是最真诚的观众。
2019年春晚我差不多从头到尾看完了,最喜欢的节目却是舞蹈《敦煌飞天》。我去过敦煌,去过好些石窟,去过好些博物馆,男飞天女飞天都见过。飞天是长了翅膀的人儿,好多个夜晚,我遥想自己变成飞天,扇着翅膀飞跃塔克拉玛干沙漠,一直飞到敦煌,一边飞一边回头凝望白雪皑皑的天山之巅。
©丁振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