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的故事 / 文：张婉茹 / 轩诚诵读（第1514期）

好友炎斐携家人在多日居家防疫后外出踏春，归来后送给我一袋水灵灵的嫩苜蓿，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我知道妈妈一定喜欢这些来自乡村的东西，会用它做出一餐可口的美味。过了两三天，还没有尝到苜蓿的滋味，妈妈却给我发来一篇文章......

文：张婉茹

编辑：梁轩诚

现在人们的生活真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天天象过年，日日讲吃论穿，时时营养挂在嘴边;光吃农户种植的果蔬还嫌营养不全面，各种来路的野菜、野果就值了钱，地莱、苦须、茵晨、台儿菜、苜蓿样样繁多，都成了餐桌上的抢手菜。

今天儿子拿回来些苜蓿，吃饭时没见上桌就问苜蓿呢？我说我见了苜蓿心就酸，就难受。

小时候我吃的苜蓿太多了，蒸的、煮的，鲜的、干的，馍里、面里都掺和有苜蓿，有几年几乎天天都吃苜蓿，顿顿饭里少不了苜蓿。在苜蓿生长的春日里天天掐苜蓿吃，就是不能掐苜蓿的日子里，饭里也常见苜蓿，那是母亲春夏里晒得苜蓿干。

有一年冬天，鲁桥镇来了戏班子唱戏，我外婆酷爱看戏，戏唱了一个月，她看30天。爷爷说：七姐（爷爷对我母亲的称呼），你不能每天给亲家母吃干苜蓿呀，让人家笑话咱不懂礼数。母亲就调整了食谱，每三天吃一次干苜蓿连锅面(汤面)，面碗上桌前，妈在灶房里把外婆碗里的干苜蓿都拣到自己碗里，我们姊妹看到眼里、疼在心里，但谁都不敢言传。一个月的戏唱完了，外婆一走，我们就恢复了天天吃干苜蓿连锅面。干苜蓿淡黄色，看着是个菜，下到锅里煮不烂，放进嘴里更是嚼不碎，嚼多了还有股子怪怪的霉味，一般我们就咬两口浑咽了。

苜蓿把人吃厌了，但据说作饲料营养价值很高，大人都说用它喂牲畜能顶一半精粮，所以农民种了苜蓿都是喂牲畜的。那些年，每到清明前，苜蓿长出了嫩芽儿，苜蓿的主人，不会在意人们去随便去掐。家境好的人趁新鲜掐一点，回家拌了芝麻香油尝鲜；也有心思活泛的人掐上一大笼，拿到集市上去卖；而更多的人，都会像我们家一样，人多地少短口粮，就到三里五、里，甚至于十里八里的塬上、坡上去掐苜蓿回来顶粮食果腹。

一到星期天，我们姊妹几个会叫上邻居伙伴，镇子周围早被掐完了，我们就提着大笼小笼到更远处去掐苜蓿，到晚饭前才回来。妈给我们蒸苜蓿菜闷饭、蒸苜蓿馍、烙苜蓿饼，沾着蒜水吃，这一顿往往是很香的，一方面因为新鲜，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累了一天，有享受自己劳动果实的成分在里面。但再往后吃的多了就厌了。

好不容易渡过青黄不接的二、三月里，母亲说苜蓿有面质，能顶粮吃，所以在清明前就拼命地掐苜蓿回来，房檐底下的几桌、厅堂里的先人桌子、甚至是爷爷的寿方盖上，全都放了一层层苜蓿，让它们自然阴干，到清明后就开始慢慢的掺着粮食吃，几乎一直持续到年底。现在想起来干苜蓿煮不烂、嚼不碎、难以下咽的情景，嘴里依然会泛起苦涩的味道。当年七十多岁的爷爷和我们同桌吃着、嚼着干苜蓿，从来也没说过什么，偶尔还会来一句：七姐，今天的菜得是放少了？

就这样，大人们节俭、辛苦，精打细算的过着日子，拼了命的为我们攒学费，让我们我们姊妹几个解放前都适令的上了学，顿顿也吃饱了饭，几乎从未饿过肚子。我们家再艰苦，也没有接受过福裕的外婆家、老外婆家，或是姨妈、姨婆等家的接助，没借过外债，在力所能及时，还接济别的穷户人。

可现在苜蓿是吃希罕，加上各种的作料，咋样做都吃着香，但谁也不会再吃干苜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