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中的凌霄花
* 喜欢随心所欲
常常心不在焉 *
——酸枣小孩
晚风中的凌霄花
文 / 酸枣小孩
傍晚,从一处旧墙下路过。墙体上零零散散攀援着几丛凌霄花。墨绿色的齿叶,浅红深黄的喇叭花。晚风一吹,摇曳生姿,也颇美丽。
苕之华,芸其黄矣。这是《诗经》里的凌霄花。
前几年的王村老院子里也长着一丛凌霄花,不知小弟从哪儿移栽过来的,种在厨房旁边,长势迅速,一两年的时间,藤根粗壮,枝叶繁茂,夏天的夜晚,爬上房顶纳凉,可以近距离欣赏夜风中摇摆的花朵。
和凌霄花同时生长着的,还有几丛瘦竹,也是小弟从哪儿移栽过来的。它们的存在使敝旧的院落生色不少。可惜,后来房屋重建时,凌霄花和竹子都被毁掉了。
王村人喜欢蒔花弄草的少,即便养几株,也是北方乡间很常见的凤仙花臭金菊夹竹桃之流,连月季花都少见,凌霄花在王村是更少见的一种藤植。我小时候在王村,只在一处地方见过它,当时错以为是爬山虎。可是爬山虎是不开花的,所以每年夏天看它开了那么多花,又很惊诧。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位女同学,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妙玉。或者给她取名字的人是看过《红楼梦》的。女同学妙玉温柔,娴静。性情很好,只是学习不好。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回家了。
妙玉的家在王村街的西头,一处窄小的院落,破旧的土墙,破旧的房屋。家里四口人,一个寡娘,一个成年很久却还未成婚的哥哥,妙玉,还有一个小妹妹。
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凌霄花,就是在妙玉家。她家的凌宵花爬满了整个破旧的墙体,当它们还没有开花之前,铺满了墙面的绿意,真的像极了爬山虎。一种破落的古韵。这种“古韵”我后来在城市里的许多历史悠久的老旧建筑上都看到过。
妙玉退学之后,有几年呆在家里,做饭,打理家务。她的母亲和哥哥都疼爱她,不愿意让她去地里劳作。夏天的傍晚,做好了晚饭,她喜欢站在家门口等着晚归的家人。妙玉的家是人们进出村庄的必经之路,有好几次,我从西地收工回家,途经那里,便会看到凌霄花丛下静静站立着的少女妙玉,干干净净的,温婉而又寂寞。
后来妙玉到城里投靠亲戚打工去了,一年中偶尔也会回来几次。回来了,彼此遇上,点点头,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两个性格都如此腼腆的人,你还指望什么呢。
妙玉在城里混得越来越不错,这从她每次回家所穿衣服和越来越城市化的相貌可以看出。而且她回来得日渐稀少了。每次回来都觉得她又长大了一些,终于要变成一个大姑娘了。
她究竟在城里做什么工作,我一直没有问过。那时候她的家已经从村西迁到了村东一处新宅,离我家近了很多。即使如此,我们之间的交集也是淡淡而又疏离的,她回来偶尔碰到,仍只是点点关,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很多年后,我在热闹的城市中心,于纷纭的人群中,倏忽一瞥,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妙玉,一头卷发,巧笑嫣然,与一位俊俏的青年,并肩骑两辆单车,飘然而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静默地伫立了片刻,以缅怀曾经的年少时光。那个凌霄花丛下的曼妙少女,早已经脱胎换骨,进入了另外的人生时空。愿她此生岁月静好。
酸枣小孩,河南延津人,现居山东济南。自由作家。民刊《向度》主编。出版散文集《从前,有个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