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三卷 庄户日子

肖承均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母亲买了一个老式瓷器褐色的汤壶,给父亲买了一瓶黄河大曲酒,给弟弟买了一包红大鸡香烟。在他小小的心意里,家人品尝着其乐融融的家庭味道。老家的白天,小院里是真的阳光明丽,晚上,白月光也单纯洁净,没有圈套没有猜忌,就是月孩子天,天上也亮着璀璨的星星。

“大学毕业了,工作了,该歇歇了,有个饭碗就行了,还熬灯熬油的干啥呢”。顾桂英夫妇已经睡下,肖承均还在伏案读书,顾桂英说:“以后要攒钱盖房子娶媳妇,别再买这书那书的了。”肖承均只是哼着,继续读着他从图书室借来的《中国通史》。就是躺下,休息了,弟弟鼾声响起,他的脑子还是闲不住,他一会儿思考朦胧诗的审美特点,究竟好在哪里?一会儿又在想,文静善良的亚瑟何以变成了粗粝尖刻的战士呢?

他读书的时候,也许父母根本没有睡着,也许是时睡时醒的。当他上床休息,终于把灯拉灭,他还能听到,另一间隔房里父母低声的对话,父亲的咳嗽声、喘息声、衣服唏挲和挂钟秒针的声响。当他迷糊入梦,一觉醒来,父母亲还在说话,谈论到弟弟和他的老鼠药,谈论着村里的事情:谁家养猪多,因行市不行赔了本,谁家挣了钱有了钱,拿钱放高利贷成了平常事。

他听到母亲又在说起弟弟从小喜欢拜祭,他觉得好玩,家里若需要出面参加丧仪,稍大点的他就抢着去。拜祭时你看他的背影,跪地起身,很有分寸,尤其是跪地时,双手依次从容着地,颇有大将风范。……是母亲低低的笑声,……他从小喜欢小动物,可是哥哥感冒了他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唉!一奶同胞,咋就差别这么大啊。”是父亲肖明山的一声叹息。

在父母的家常话里,父亲的犟脾气偶尔也能听出来,他平日里能为一句话唠叨好几天。可能是母亲又说到他过日子不行,隐隐听到他说:“我不行,儿子考上了大学”……母亲顾桂英低声地笑了。

一进腊月,年的味道便初露端倪,腊月渐深年味会渐浓。今天腊月初八,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日子,几乎家家熬制腊八粥,肖明山早早到院子里把蜂窝炉子点着,然后提到正屋里,顾桂英按着从省城学来的腊八粥方子,自清晨起就开始淘米煮豆,剥壳剔仁,把平日里积攒的红枣,花生,核桃,莲子等,放到蜂窝炉上细细熬制,出锅后再撒上白糖,成就了家里的早餐香甜滑腻,美味异常。承匀等不到盛到碗里,就用不锈钢小铁勺子从碗里舀起一颗枣填到嘴里,那烫嘴的表情,着实好笑。

“枣也和人一样,有自己的梦想,它梦想着自己慢慢长大,青涩变甜,绿色变红,枣树也和人一样,希望自己枣子满枝。”顾桂英说。肖承均看一眼母亲,微微一笑,他想不到娘也有诗意的情怀。他心绪正好,一根竹筷子从肘头蹭掉,落到了地上,他感到那落地的声音也真美!

正屋正面的墙上,凌乱的烟卷盒,往年残破的年画、发黄的废报纸,早就被肖承均购买的山水中堂和对联所代替,记得当时他让父亲帮着,踩着八仙桌、条扇几,往墙上砸钉子,然后把小写意画山水中堂和对联挂到了正面的墙上,父亲完成了家庭天灶的变革,他完成了家庭装饰的变革,就形式而言,他已经实现了懵懂幼年时心灵投射在西屋皴裂老墙上的魅影。

今年春节前几天,肖承均开始在家写春联,父亲就在蜂窝煤炉子上熬面浆糊,然后先在门扇门框门楣上刷上浆子,肖承均就把鲜红色的春联熨帖上,肖明山退到远处,左右瞅瞅 ,然后说:“有进步了,还是不如某某写得好”。

帮着均儿贴完春联,肖明山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有好几年了,他和肖明丘、肖来利三人合伙凑零钱买了一把剃须刀,刀子由肖明丘保管着,就在肖承匀梦想着老鼠药托拉斯时,父亲肖明山还继续着自己的理发互助组。为了过新年,肖明山去到肖明丘家,烧水洗头,相互理发、刮胡子。当他从肖明丘家回来时,他摘掉羊毛线编织的疙瘩揪帽子,脑袋油光铮亮,胡子龇须全无,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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