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作文]高呼苏子
灿然之境 2001 段守虹
夜临黄河故道记
甲申仲秋,至陇北秦原,缘坡而上,天地清丽。背黄塬之峦壑,面河川之广野,席地稍坐。时值初暮,碧空异于常,明静虚如,轻月疏影,淡泊隐现。对景生情,幽意萌发,顿犹高士之怀思天下。
俯瞰千里,孤烟初出,黄河绕经于此,形势开张,意如张颠纵字,往来数折,洒脱一挥,径东驰沧海。昔之滔滔浊浪,自遣流他去,唯遗其故道,尽展足下。今昔殊矣,极目荒敝,旋即风起,尘埃一片。沧桑之变,难觅险滩惊澜。黄泥坂上,焉有逐鹿征战。
仰观星斗,明灭聚散。浅水如镜,映影钩月。黝黝坡峦,恍如陈冢。几番龙征虎战,咸如流星过天。揖对虚空,旧垒难寻,凭吊过眼风华。
列国相争,始皇称雄。骁将驱马挽弓,战阵布于野,乃千里从征。凄风苦雨,日日徙途,夜夜乡思。精士枕兵,倚寒甲温暖。厮杀砍伐,终为一人争高下。皆图帝王千古,一经崩毁,覆其载,倾百积于一旦。合分离乱,天道为常,孰可论断。
天下三分,南北踞雄,同为一梦,梦成大统。曹魏纵横,犹有不及,赤壁一战,折缨而返。蜀窥中原,蓄锐伺机,六出祁山,终未凯还。英杰仲谋妄念生,何缘司马在后边。念华夏幽幽,天地覆载,寄主谁家。
君王已去矣,诸侯安在哉。如烟往事,悲烈几回。唯明月流水,亘古不变。怀忧绪万千,对四野苍茫。把酒独斟,拥长风而眠。悠悠然陶陶然,天地造化,非同巷议之一般。吾方觉醒,况乎天下。
闲话:
上面的画与文字并不是一回事,也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文章写于20世纪90年代初,是90年还是91年,早已不记得了。画是作于10年之后。
80年代,我还在印刷厂工作,经常拿了一本讲古汉语的旧书随意的翻,也不知道读进去了没有,反正也念了几句在肚里之后,就开始胡诌,诌了几句,觉得倒也不酸,胆子便大了起来。有人对我说,你这是什么古文啊,沉吟了一回,我竟念念有词起来。现在想想这就是创造的力量。人们懂得的东西,大都是从别人那里趸来的,你趸给我,我趸给他,于是多少年绵延下去......
我是给屡阳光就想辉煌。
几十年前的旧货摊
购旧画记
丙子冬末,暖日洋洋,出门漫游。遂于旧物摊中,见一尺幅小画,团扇款式,装池精美。所绘古装人物,无款,已泛黄。诘所值,不菲。念错过即不可得,遂购之。返家,镶于镜框,挂窗侧。画技尚可,人物乃一仕女,凭窗而望,双手交叠,执扇。窗畔有梧桐,其旁置瘦石,黑猫睡其上。雅趣盎然。
约友来观,所见略同,透脂粉气也。然画技精致,神气十足,实可留之。茶余饭后,平添几分闲情。细观所绘,用笔细劲,人物形貌,娇美可人。衣著饰物,毫发毕现。伫视久矣,似有满心情愫,无处道得之囿。
是夜方歇,夜雨。恍乎之中忽吟得“乱雨满天出暗云,梧桐入夜竞摇风”之句,翻身坐起,记之。思仍萦画中,不能眠,臆有谜藏其间耶。
翌日,凝神画上,细做搜寻。执扇女子竟使残簪饰发上,何以如此,必有因也。复察之,无所获。遂以灯就画背烛之,得解。有诗现也,娟秀清丽:
依向君情今可待,漫梳绿鬓捱日昏。
着意画来双勾月,细研朱墨点绛唇。
诗虽一般,可称别致。然以此句,不落画上,反书画背,定有隐情。余私度之,情益真,所隐益深也。儿女挚爱之心,何以深求其款,遂不再考,心益宝之。
闲话:
怀旧是一种美好的情愫,人生待旧了时才显出那种动人的韵致,才有意味。
怪眼 2001 段守虹
山中遇怪云记
盛夏时日,本已酷暑。埠中屋舍枇鳞,杂物充塞,更有后街集市,人声熙攘平添燥烦。汗孺衣衫,日夜不爽,尤为难耐。人多无语,惟相向喘息矣。
乘暑期之暇,计入山中,遂赶车登程,不日,已至山口。果如所想,可意清凉世界也。林木苍碧,修竹千竿,微风尽处,鸟鸣花幽。寻径游山,功利皆忘,荣辱尽休,草木无语径自醉人。餐华饮露,似得仙人之明心,枕肘高卧,犷放犹逸士之情致。
睡意袭来,幽冥覆心。忽闻雷声暗动,如来天外,静候之,声益近。瞠目观之,有黑云作腾翻状,漫过山脊,扑面而来。惊惧而起,滚跌岩侧,复观之,山后乱云,势如涌潮,青峰秀崖,悉没其中。及近,老木秀篁,涧壑道路,俱不得见矣。冥冥潮雾掩至目前。有腥恶异味,呕人胸腹。移时,沉雾稍消,忽天光顿亮,若炸雷落地,嘎然轰响,云气骤敛。岫岩浅溪,蒿茅古藤,一如常矣。惟深涧流瀑,声音益大,动摇心意。问之山民,云:过山云也。细诘之,无解。仍曰,过山云也。终未得解,如实录之。自然之中,识其象而不辨其意者,此一例耳。
闲话:
玩自己的是最大的愉快。画画就是快乐,喝酒也是快乐,吃干辣子炖肉更好。思想的胡闹当是快乐的集合,不是吗?先是好玩,然后是快乐,等你板起脸来教训人时,既不好玩也不快乐,还是艺术吗?这时我忽然想起“宗教感情”来,那种虔诚放在快乐与好玩的汤里,是何等的滋味,来,让我送你一只大调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