郙阁颂
《郙阁颂》摩崖石刻原在略阳县西北二十里嘉陵江边悬崖的栈道中,临江而立,高数十丈。原石刻高164cm,宽116cm,正文十九行,计472字,现在拼拼凑凑仅剩二百来字。此处汉代称为析里,即《郙阁颂》开篇所记:“惟斯析里,处汉之右,溪源漂疾,横柱于道。”
东汉元初二年,武都太守虞诩,在略阳至成县之间开通水路。“于是水运通利,岁省四千多万,盐米丰贱,十倍于前”。五十年后任武都太守李翕,没错,就是上次开通西狭道刻《西狭颂》的李翕,刻好了《西狭颂》还觉得不过瘾,就到略阳重修郙阁栈道与大桥,第二年刻上《郙阁颂》对自己疏通蜀道之功颂扬一番。
略阳地处嘉陵江,为群山所抱,西行不远就是甘肃康县、成县,向北溯嘉陵江上游则是大散关、凤县,向南顺嘉陵江而下则可直达蜀地,汉唐以后成为水陆交通的战略要冲。汉武帝时,杨孟文就曾上书欲通襃斜道及扩大漕运。理由即是“抵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襃斜道,少阪”。汉武帝以为然,而后开通了襃斜道,“发数万人作襃斜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但襃斜道作为漕运通道因水中多湍石而航行困难,然而略阳所在的陈仓道在当时其实是水陆兼通。南宋时这里成为宋金之间的西部战场,而屡经疏浚的嘉陵江漕运则进入一个繁盛阶段。明清以后南北通畅,这里更成为通往蜀地的黄金水道,略阳自然成为蜀道重镇。
郙阁颂摩崖石刻原在略阳嘉陵江畔,“溪源漂疾,横柱于道。”一处摩崖十分抢眼地突出在江边,高出水面数十丈,水道疏通至今日的千百年自然免不了来自航运的破坏,嘉陵江的逆纤夫所拉纤绳紧靠摩崖石刻,年深日久终而形成道道磨痕。到南宋原石已“岁久昏蚀,殆不可读”,当时的沔州知州田克仁对比之前所得之京口原拓,重刻于灵岩寺山崖间。
一九二七年,时民国略阳县主事者筹资在原刻周围用石条砌筑了围墙,以及木栅栏挡护,至上世纪七十年代仍保存完好。一九七六年,当地要疏通沿江小道,途经《郙阁颂》摩崖石刻下面,略阳县文管所出于保护文物的考虑挪移《郙阁颂》,苦于资金匮乏,又缺少经验,在施工时,因石刻与山体连成一体难以凿迁,当时就简单粗暴地用炸药炸。想当然地以为一炸石刻就会与山体断裂,没料到的是石刻没有与山体断裂,石刻自己倒先四分五裂了。后来文管所把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碎石移到灵岩寺拼贴起来,现在剩下来的有二百多字,比原刻正文四百七十二字少了近一半,比清末拓本三百七十二字也少一百多字。以至本就漫漶不清的石面,更加残损模糊。
《郙阁颂》同是与汉《石门颂》、《西狭颂》并称的“汉三颂”,相比于石门颂西狭颂的广为人知,郙阁颂的存在感和知名度实在太低。后多有碑刻、摩崖凡品相完好,总会多有曝光率。郙阁颂所居之处过于张显,风吹日晒、绳磨索勒,又多经战乱,两千年来可谓是命运多舛,能有幸存留现世已是千疮百孔,漫漶纵横,学习临摹较难。
《郙阁颂》虽残损严重而世人仍重之,历代不同的拓本为后人津津乐道。清方若云:“国初拓本第九行末'校致攻坚’之'攻坚’二字未损,至乾隆年间如石纹斜泐,'校’字存大半,'致’字存半”。宋田克仁重刻,明申如埙有重刻亦在略阳。王壮弘在《增补校碑随录》云:“宋绍定三年五月略阳县令田克仁用旧拓本重刻之,除田申二氏外又见重刻本二:一、翻宋拓本,一字不缺,然字划瘦细与原拓毫不相类。二、通篇字划松散,石花呆板。八行'功’字尚存,而九行'校致攻坚’四字只存左半,'校’字'木’旁刻诧成'才’旁。'坚’字刻诧成'大’字之半,盖未见佳本耳。”
康有为评云:“吾尝爱《郙阁颂》,体法茂密,汉末已渺,后世无知之者(颜真卿)章法结体,独有遗。惟意。”在康有为看来,汉以后汲得《郙阁颂》之茂密朴厚遗意的,正是颜真卿,且有宋一代诸多文人如欧阳修、曾巩都曾研习《郙阁颂》,此石多为后世书坛的称道和推崇。
略阳灵岩寺景区:
《西狭颂》与《郙阁颂》同在秦岭之内,撰文书丹者同姓同族。二者文风书风也有相类处,然而相比《西狭颂》的浑厚飘逸,《郙阁颂》字体间厚重古雅、不媚时流态更加明显。《郙阁颂》笔画圆润通畅,波磔简约含蕴,结体方阔憨拙,风貌朴拙敦厚。书体运笔方正憨拙,横平竖直,转折似棉里裹铁,正是汉隶笔法转变之际,起笔方折宽厚,转角方圆兼备。下笔沉稳,直似钝刀入石,笔势强劲稳健,其线条质感老辣坚实。
康有为之评该石刻以篆笔作隶书,后世书家只有颜真卿在楷书的章法结体中传达出了相近的神韵与气象。万经评《郙阁颂》云:“其下笔粗钝,酷似村学堂五六岁小儿描朱所作。而仔细把玩,一种古朴不求讨好之致,自在行间”。可谓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