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人生修养
艺术家的人生修养
艺术家是用来创造美的,一个不能创造美的人是不能称其为艺术家的。而艺术家首先要做好的就是自己的艺术。中国画通常有三种境界,景物之境、笔墨之境和人文之境。绘画技法和笔墨的熟练固然可以创作出一幅不错的作品,但人文含量的多少,又影响着一幅作品的最终价值。因为哪怕是一点的人文含量,都会给人一种提神醒脑的作用。所以艺术家在做好艺术的同时,还要重视人生的修养。沈鹏先生讲书法创作时谈到“书内书外,艺道并进”,重视“书外功”的修为,吾深以为然。一个有成就的艺术家,其人生修养也一定是有很高境界的。我认为艺术家的修养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学识和品格。
学识
“不行万里路,不读万卷书,欲作画祖,其可得乎?”董其昌的一句感慨,道出了艺术家应有的修为。不管是读万卷书的间接知识,还是行万里路的真切感受,都是积累学识的有效途径。
中国艺术向来以“玄妙”著称。只“玄”不“妙”称不上是艺术,只“妙”不“玄”不成其为中国艺术。而欲将此等境界挥洒于纸墨之间,对中国的古典文学首先要有一个清晰地把握。艺术乃古之雅事,历来画者最怕作品被别人批评为“俗”。画分匠体和士体,一旦入了“俗”的匠体,画得再精工也没有用,所以要入士体,而入士体就必须要有文化。中国画家都是“三分学画,七分读书”。中国书法和绘画最终都是要看书法家和画家的人文修养。苏轼云:“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明王绂在《书画传习录》中说“要得胸有百十卷书,俾落笔免尘俗耳。”明李日华在《竹嫩墨君题语》中亦言“且凡浊之能汰,又在多读书、多探奇山水。”画法与诗文是相通的,必有书卷气,然后才可以言画。诗词书画理论对艺术创作有指导和规范的意义,是艺术家需要多学习的。齐白石喜欢读书,他的闲章就有一枚“一息尚存要读书”,所以,他虽为农民兼木匠,却能在创作中做到不俗,成为一代大家。黄宾虹是学问家,做过美术编辑,读过许多书。当前书画界的沈鹏和程大利两位先生亦是从事编辑数十年,读书无数的人,故其作品均见很高的人文境界。
“腹有诗书气自华”,继承前人成果,从古诗词中吸取营养,据诗立意,方可创作出立意高远的作品。比如画家喜欢画一些唐人诗意、宋人诗意图等。王翚的《唐人诗意图》在2011年的秋拍中成交价达1.2亿。傅抱石《杜甫诗意图》在2009年秋拍中成交价达6002万港币。天价背后反映的是古典文学滋养下旺盛的艺术生命。当然,读书也不是只读文学类的,音乐、舞蹈、科技类的文章还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在读万卷书的同时,还要走万里路。在行走中磨练人们的性情,加深对人生、社会、自然、宇宙的感悟。在路上,体察祖国的大好河山、风土人情,沐风雨而自华。北宋郭熙《山水训》说:“四季观山各有心得,春山淡靥如笑,夏山苍翠欲滴,秋山明净如妆,冬山惨淡如睡”。他能把四时之景把握地恰如其分,跟他常常深入观察大山是分不开的。宗炳遍游名山,方能有《画山水序》名作闪耀流传,其晚年才能卧游畅神。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黄宾虹七十岁游巴蜀写生创作。傅抱石率团行两万里写生,边走边看边想边写,体验生活,走进自然,大山大水的苍茫气象滋养了画家们的性情和笔墨,笔墨随着时代被赋予新的活力,借古开今,其画展“山河新貌”轰动画坛。种种事实都在表明,要走进社会、走进自然,去感悟、去聆听,“师造化”,才能有真切和独特的感受,“得心源”方能有所创造。一味的摹古,闭门造车,即使再像,也是活在前人的阴影下。张大千的临摹水平可谓乱真,尤其是他模仿的石涛的作品曾骗过多少行家的眼睛,但时至今日,我们看重的还是他对艺术独特的理解和表现。
当然,并不是说为了“行万里路”这个目标去刻意的完成它,而是重在一个心路的历程,对外部世界感知的过程。一个县城里面的人,他的视野不一定就囿于他所生活的县城,八大山人就是典型例子,他可以超越空间上的局限。他一生没有走出江西半步,但却拥有如此高的艺术造诣。这种将知识进行融会贯通的能力从哪里来?一是读书,二是行走。我们一般都会把行走理解得过于表面化。其实,行走有多方面的含义:一方面可以单纯地理解为走路,理解为游历;另一方面也可以引申为人生的经历和感悟。如果仅是走马观花,抱着一个游戏的心态游玩,纵使环球几圈也不会有太深刻的感受。通过行万里路可以将积累的学识变成一种学养,养艺术家的一种浩然之气。
品格
王昱强调:“学画者先贵立品。立品之人,笔墨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概。否则,画虽可观,却有一种不正之气隐约毫端。所以,历来'端正’二字极为重要。”艺术家还应该有养浩然之气的精神自觉。诚如陈传席先生所言:“我们的时代更需要汉唐的豪气、猛气、大气、厚气、健气,更需要有阳刚的正气。”气是生命之本,更是治学从艺之本。画家胸中有气,画中才能有气,大胸怀才能呈现大山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王微《叙画》),凡是好的艺术品都会洋溢着充沛的情感和激荡着胸中之气。
绘画不能不强调笔墨的技艺和书法的功力,然而这些都熟练后,也不见得就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
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有云:“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荫,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突出人的出尘淡雅,不俗品格。
倪瓒有云:“兰生幽谷中,倒影还自照,无人作妍媛,春风发微笑。”幽谷中的兰花独自地开着,虽无人欣赏,却并不懊恼。它清新脱俗,心灵澄澈,迎着春风,绽放自己的微笑。
石涛说:“呕血十斗,不如啮雪一团。”他强调不是凭技巧去写字作画,而是凭智慧。为技巧呕心沥血,用尽心思,不如吞下一团雪,陶养出一颗澄明高旷的心。
正是这种脱尽尘浊的胸襟去澄怀味道,方能体会天地至美,含道应物,由技而进乎道。道是人生修养的境界,对道体悟程度的高下则反映了人品的高下。人品的问题就会影响到画品,以致于“人品不高,落墨无法”。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可见悟道之珍贵与难得。悟道的目的在于体悟天地自然的神趣,而图画山水就是体察天地至道的途径,完成心性的自我修养,这种行为也更加接近绘画的艺术性真谛。
艺术家还应该有敏锐的感受力,丰富的想象力,并将此作为持久创作欲望的激发。艺术家还要有胆识,李可染也强调胆的可贵,要有通天包地之胆和融汇古今之心。文人的情怀,士夫的使命,“独善”与“兼济”的和谐统一。
艺术家的修养,对于中国画而言主要作用于人文境界,同时对笔墨的气韵也有影响。中国画本身就是写哲学、画哲学,是书画家人格化的表现,是艺术家心灵映照的产物。谁的画中人文含量高,谁的作品就更能引起审美共鸣,用曾来德先生的一个观点就是能更深地“伤害”到观众。这里的人文含量主要是指题跋、书法、诗词、印章等人文的东西,所以真正的大家最终都是在人文这一境界中奋力冲刺,超越了众多的平庸之辈。人文修养不仅比在作品里面,还比在作品外面。假如两个画家在景物和笔墨方面不相上下,那么格调、人格魅力高者更容易被社会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