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囧态百出的甜蜜回忆
前几天在“糖尿病之敌”看到一篇文章“妈妈!他们都是真吃呀”——患1型糖尿病32年没有并发症的回忆,里面写到30年前,主人翁在物质贫乏的小小年纪患病,看到电视台播放的《水浒传》中的鱼肉吃喝,忍不住对妈妈说:“妈妈!他们可都是真吃呀!”
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些沉寂内心的情愫,那些饥饿难耐的共鸣,又开始潜滋暗长起来。
也许在医学科技并不发达的年代,糖人们都习惯靠严格控制饮食来控制血糖、尿糖。父母那时候近乎执拗地限制我的饮食,每顿主食定量却永远吃不饱,零食基本没有指望,最多就是在家长的监视下吃两瓣橘子或者一片苏打饼干。
可是身体还是不可抑止地发胖,像气球一般越吹越大,连带着胃口也越来越好。
真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会愈发渴望。早期愚昧控糖的十多年里,饥饿如影随形从不曾间断。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提过,那时候真馋啊,刷牙用的儿童牙膏带有水果甜味,我都想把它含在嘴里,却又被辣得眼泪汪汪。
放寒假的时候,趁着家长不在,偷偷把家里的腐乳挑出一块放在小碟子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用牙签挑着吃,都可以心满意足地缓解一下午嘴馋。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通感移觉,是指把不同感官的感觉沟通起来,借联想引起感觉转移,比如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所以,当那个主人翁对着电视剧垂涎欲滴地说出“他们可都是真吃呀”的时候,我想起了曾经对着语文课本上关于食物的描写浮想联翩的自己。
记忆犹新的课文有两篇,其实记住的只是两个片段而已。
一篇课文叫《落花生》,里面提到作者的母亲把花生做成好几种食品,在院子里过节。我于是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应该是月圆中秋的夜晚,凉风习习的石桌石凳,蛐蛐在欢快地叫着。
最重要的是桌子上要摆着好几种不同的花生食品,生的花生不怎么好吃,炒的花生就香了,煮花生粉粉面面的口感,不过最爱吃的还是卤花生,卤水的味道真诱人,超市里卖的鱼皮花生有点硬,外面那层壳却是带甜味的,想想都觉得美好。其实作者并没有具体写母亲做了什么食品,可是我的联想却这样暗香浮动四散开来。
另一篇课文叫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作者说他们村口偶尔会来一个卖小玩意儿的商贩,最讨村里小孩儿们的喜欢。其他的小玩意儿我都不在乎,但是他卖的一粒粒糖丸儿格外吸引我。浅蓝色是薄荷味儿的吧?淡黄色是香蕉味儿的吧?粉红色是草莓味儿的吧?白色的有没有彩色的好吃?巧克力味儿的究竟是什么颜色?
早已忘记课文里是怎么描述的了,只记得想象中那些诱人的小糖丸儿,让我的味蕾全面复苏。画面感太强,那样饥肠辘辘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些记忆曾经多么刻骨铭心地疼痛着。如今,当我懂得如何通过监测血糖、调整用药来满足口腹之欲的时候,我的饥饿感反而消失了,体重也从最胖时候的接近80kg,降到了现在的55kg。
当我学会了计算一根伊利巧乐兹冰棒需要提前10分钟注射1.5u胰岛素,同时将未来2小时的基础率减半的时候;学会了吃麻辣火锅要使用方波、参加婚宴要使用双波的时候;学会了1u胰岛素降低2mmol/L血糖值的时候……
那些黯然神伤、囧态百出的小情绪,终于都可以化作轻松笑谈。所以现在,当有糖友愁肠百结地问我:“要在针头下度过余生吗?”我才可以安然自若地调侃他:“你不也在眼镜下度过余生了吗?”
感谢曾经那个无知却并不软弱的自己,用想象的温度,将苦涩的现实变成了甜蜜的回忆。感谢现在依然柔韧却并不世故的自己,在拨云见日的清朗生活中,还能时时回望曾经的乌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