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远：我的母校，我的老师

我的母校·我的老师

姚志远

(一)

最美好的回忆是童年。

最怀念的回忆是小学。

然而七岁时，我是〝坚绝〞不肯读小学的。因为最初我们读的是村办学前班，偶尔学习认数和简单的拼音，大部分时间都是唱歌、跳舞、玩游戏、摘茶叶、扯蓸子等，实在的〝简简单单学习，痛痛快快玩耍〞。父亲巧舌如簧，费了三天三夜的功夫，才勉强将我骗到读小学。

那时，学校全称邵阳市郊区高崇山乡三群完小。学校是个四合院，主体砖瓦结构，杂有木制，颇有家的感觉。内操场大致为边长约20米的正方形，中植数行葱绿樟树，数棵高大水桐。外操场是一片黄土高坡，至少有6个内操场大，除了黄土，还有来自附近农家的鸡羊牛羊。校居封家大山之腰，俯瞰戴金、杨梅、邢家等村。

替我报名的是教导主任李松超老师，他高高瘦瘦的，音调偏阴柔，平易近人微感奇怪。李老师摊开双手，让我从1数到10。刚开始我有点害羞，但想到不数数不能读书，又倍增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掰开李老师的手指，噼哩啪啦不到2秒钟完成任务。〞这孩子不错，有前途！〞这是来自老师的第一句表扬，至今记忆犹新啊！

启蒙老师是石文英老师，当时40岁左右，同村姚家媳妇，按辈份我应该称呼〝嫂嫂〞。轶闻一些调皮的叔叔曾当众与石老师顶撞，〝我是你满满（叔叔），你敢打我骂我？〞佩服归佩服，我是没有这般胆量，课堂咆哮〝你是我嫂嫂我是你老弟〞之类的豪言。石老师很有耐心，擅长低年级教学，把我们管得服服帖帖。第1次考试我语文只得到68分，但之后一二年级考试没下过98分，石老师功不可没。石老师很关心学生。有一次数学课我做小动作，被罚站教室门口，站得久了尿急直哆嗦，又不敢请假。好几个老师路过，要我先去上厕所，我觉得不是教自己的老师，没有接受他们的善意。后来石老师来了，当时那个眼泪啊，流了一地。唉，要不是，童年回忆又得多一段〝尿裤子〞的经历。石老师老年得了脑血栓（也可能是脑动脉硬化），记忆力大减，很多亲人都喊不出名字。但我去探望她，问她是否还认得我。她有点生气地说：〞你是我的学生，姚中义（我的曾用名），我怎么会忘记？〞事隔多年，我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教师。对比石老师，深感惭愧，教过的学生，只要过了三五年，我便忘了一小半。爱生如子，老一辈的敬业精神，我们皮毛都没学到啊！

（二）

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是个代课教师，姓杨。杨老师是典型的〝喜优嫌差〞，我估计。有一次清查家庭作业，欠作业的要罚打手。我漏做了一道词语解释，也在挨罚之列。杨老师可能体谅我平时不欠作业（也可能是我曲解），说出了一段出乎意料的话：〝每次考试保证能得80分以上的同学，这次不罚了，以后也可以不写作业。〞我〝死里逃生〞暗自庆幸。后来，我差不多一期没做家庭作业，每次考试居然还是第1名，简直是个奇迹。杨老师是个好人，但的确不适合当教师。

四年级换谢超老师担任语文教学兼班主任。谢老师是从高崇山中学〝下调〞到三群的，还是第一批〝民转公〞教师，当属学校的〝中流砥柱〞。谢老师课上得通俗易懂，要求也很严格，但穿着上不拘小节，偶尔会闹系错钮扣或〝朝门大开〞的笑话。（呵呵，这点我也继承了）。谢老师得过几次大病，每次住院时，我们都会趴在教室地上，从门底缝看办公室。有一次，我隐约看到一双皮鞋来回踱步，吓得着实不轻。那时我正嗜读《聊斋志异》，当真以为是谢老师回魂了。若干年以后，我也成为了三群教师，很多熟人碰到我的第1句话就是：〝你们学校的谢超老师还在吗？〞托大家的福，谢老师目前己退休，身体倍儿棒。谢老师是我的老师，后来又成为我的同事，我的领导。再后来，我又成谢老师的领导，及谢老师儿子谢文明的老师。这关系，这缘份，错综复杂，难以忘怀？只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他的都是神马浮云。

（三）

五年一期换封正群老师教语文，谢建忠老师教数学。

封老师身材魁梧，不怒自威，看到他极易联想到门神，金刚侠，西楚霸王等人物。学校里最调皮的学生私下谈论，都有点畏惧。不过怕归怕，我们还是挺喜欢封老师，因为他很有安全感。有一回，一个十八九岁的社会青年腰插匕首，向我们勒索。（回想，我也是醉了，居然勒索小学生）结果，跳出四个孩子王：姚向阳，姚向艳，姚立云，曾金求，赤手空拳将社会青年打得鼻青脸肿，匕首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为啥大家如此大胆？我记得当时姚向阳好像是这样说的·〞我们要是打输了，等封老师来了，绝对会打扁他（社会青年）。〞不畏强权，无所畏惧，这是封老师给我们的最大收获。封老师为教育事业奉献了二十余年，劳苦功高，可惜因为计划生育问题被辞退，未能转正。现在60多岁，还在各式工地打工，身体依然很强壮，说话依然响亮如鸣钟。封老师还是个重情之人，虽不在教育战线，但凡老战友红白喜事，耳闻必到。每年总能与封老师在酒宴上偶遇一两次，聆听教诲，不亦说乎？！

谢建忠老师脾气好得没话说，任学生吵闹基本上不骂。当时一班有50多人，齐声喧哗，声势逼人。有一次上着上着，谢老师〝气〞得跑出了教室。有女同学说谢老师气哭了。不久，谢老师调走了，仿佛坐实了猜想。唉，这些女同学，就是八卦！谢老师一直担任后勤工作，工作细致灵活，数学只是临时客串，一个成年人会为一个客串活哭吗？补充一句，谢老师的牌品超级棒！（火眼金睛，不捉诈胡！）

（四）

五年二期拆班，语文仍由谢超老师任教，数学改换李金安校长。

李校长是位极具特色的校长和师长，三村上下，享有盛誉。李校长穿着俭朴，干净，脚下常穿草鞋，人称〝草鞋校长〞。大会小会，许多领导总是略带不屑地讥讽〝穿草鞋，进课堂〞，至今愚人还没搞懂，勤俭节约难道有错吗？若是农村教育多一些〝草鞋校长〞，少一些〝皮鞋校长〞〞名牌校长〞，估计农村教育早已因地制宜蓬勃发展。作为老师，李校长上课往往以差生为基准，一道例题〝mie烂糜烂〞能讲两节课，家长评价〝是坨猪食铁也听懂了〞。不过，李校长身体不是很好，课余搬张藤椅面向暖阳，很快就会沉沉欲睡。这时候，就是我们浑水摸鱼背概念公式的最佳时刻。哇哇哇低吟一通鸟语，然后大声说：〝老师，我背完了！〞李校长会睁开乜斜的双眼，签个红背，接着闭目养神。

李校长对于赌博深恶痛绝。那时，我们玩得最多的是〝把啪啪〞，分〝小起法〞和〝大起法〞，小起法把对方的〝啪啪〞翻转一面赢一个〝啪啪〞，〝大起法〞每把对方的〝啪啪〞把出一拃（Zha方言为jia）赢一个。本着〝拒绝赌博，从小抓起〞的原则，每次晨会或广播，李校长先讲一番〝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小时偷油大时偷牛〞的大道理，然后声色俱厉把一众学子骂得狗血淋头，用不正当的手段分输赢，无论一分钱还是一张纸，都是赌博，都是违法的，如果年满18岁，那是要坐牢的！吓得我们都不敢玩〝大起法〞了！后来工作好多年才转变观念，觉得分点小输赢是可以的，只能算是娱乐。但即使是下班时间娱乐，大伙都会避开李校长的视线。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每次散场，外面门上总会多上几个醒目粉笔字，有时是〞李金安到此一游〞，有时是〞打牌赌博不务正业〞，有时是〝打牌者：甲乙丙丁〞。领导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也是知恩图报的。李校长临退休的几年每周需上6节课，结果大伙考虑他的身体，你一节我一节主动帮他承担了。

李校长是三群功劳最大的一位校长，〞一般一般，高崇第三，力争第二，不忘第一〞。其人其事，奇人奇事，数不胜数，聊记一二，略表心意。

（五）

三地涌泉，千鲤化龙，五朝元老指迷路；

群山迭翠，百灵成凤，一代名师建伟功。

大小文章，诗词开路，这是教我六年级语文周祝平老师的一贯风格。呵呵，这个真不吹牛，我己继其精髄，发扬光大。

五朝是戏称，指三群历任校长李金安，姚作玉，李快云，姚志远，王仕明。周老师无疑是〝五朝元老，一代名师〞中最具特色的一位。

周老师是三群的第1位公办教师，第1批高级教师。说话风趣，雅俗共赏，和蔼可亲，极受学生爱戴，课余时常有学生趴上他背部，要他〝背背背〞。但一到上课，周老师立刻〝变脸〞，批评学生往往是金刚怒目，指点江山，动作夸张，气势恢宏，一众顽童无不低头。临退休那几年，咳嗽有点厉害，中气不太足，学生没过往服帖，时常自谑〝老猫腻不避水了〞。

周老师朗诵功底极其深厚。初时如微风轻拂，渐渐如山峦起伏，抑扬顿挫，待入佳境则如万马平川，全部的精气神訇然爆发，原本佝偻的身躯陡然挺直，整个面貌焕然一新。听周老师读书，是一种享受，即使原来闹哄哄的课堂，一到范读时刻，瞬间鸦雀无声。惭愧！天赋有限，这门功夫愣是学不会！

至于周老师讲故事的功夫更是一绝。深吸一口气，腰板一挺，黑板刷一拍，精彩的故事就此开始。话说小学毕业近30年，但周老师讲的故事仍历历在目，字字句句，记忆犹新。现列举一则，与各位忠实的读者分享。（嘿嘿……）

《痴人学乖》：从前有一痴人，不擅说话，时常闹笑话。痴人到了成婚年纪，还是不见长进，父母寻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将痴人送到智者那里学乖。智者说：〞学乖并不难，以后你跟着我，看到一个乖，照着我做就Ok啦！〞痴人点头连称是是是。两人走啊走，路见一条小河，清澈见底。智者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吟诵：〝清水池里好养鱼！〞一条鲫鱼受惊，破水而出。智者续道：〞白鲫鱼投水一一不要瞟眼乜人！〞痴人叹服，又见不远处有一头母猪，再次请教。智者端详片刻，脱口而出：〝老猪婆嚼田螺一一吧口吧嘴！〞痴人再次叹服，谨记于心，遂出师。翌日，痴人前去相亲。坐定，仆人端来一杯清茶，痴人大赞：〝清水池里好养鱼。〞小姐一听，暗忖此人出口成章，是个斯文人啊！不禁偷偷瞟了一眼。痴人疾道：〝白鲫鱼投水一一不要瞟眼乜人！〞门外丈女娘正在啃鸡腿，闻言哈哈哈狂笑不止。痴人摇头晃脑道：〝老猪婆嚼田螺一一吧口吧嘴！〞最后结局，可想而知。

周老师的故事若以邵阳方言娓娓道来，配合夸张的表情和手势，让人忍俊不止，终生难忘。我的作文兴趣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那时我已通读四大名著、各类演义评书、金梁古温、各类杂志，颇有些积累，用小算术本，一年之内洋洋洒洒写了十五六本小说。我最忠实的读者是堂兄降哥。降哥其时是市二中高三学生，成绩名列班级前10名，每次回家必定反复阅读我的小说，并再三催促我尽快更新。三伯父时常教训降哥，〝亏你还是省重高的高材生，连小学生都比不上！〞呵，又吹牛了，跑题了！

周老师是三群多年的教导主任，培育桃李栋梁无数，优秀教师若干。在职时擅写各类公文，文风严谨，有条不紊，内容实在。15年退休后，转攻祭文、乡村小报告，依然重内容、重实际，重情感。祭文方面，格律稍弱，白玉微瑕，但以先生之才能，当不是问题。

先生是我的恩师，领导，义父，亲上加亲，往来颇繁，尊敬、钦佩、感恩，情感复杂，一言难表，此文仅撷取恩师篇，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六）

算来，曾淑元老师于我有正名之恩。本人原名姚中义，意取〝忠孝节义〞首尾二字。少年不懂事，以为〝忠孝节义〞乃封建糟粕，五年级吋自作主张，更名为姚志远，暗合〝志当存高远〞。可惜，老师和同学都叫顺口了，没人叫我的新名字。六年级，曾老师从高崇山中心完小调至三群，与我素未谋面，改名遂成功。

曾老师在三群只呆过一年（或两年），便重回中心完小担任教导主任，教学水平相当的高，风趣，紧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课堂气氛十分活跃。唯有一次，我向同学借了一本古龙的《白玉老虎》，此书情节悬念迭出，扣人心弦，忍不住在课堂上翻阅。课后被没收，曾老师快速翻了一遍，提了一些有关人名、内容、主题的问题，我对答如流，《白玉老虎》完壁归姚。平时作业潦草，格式不对，曾老师要求超严，大抵是撕、重做。劫里逃生，印象自深。

曾老师较胖，但步伐灵活，可算女版〝赵半山〞（金庸《书剑恩仇录》人物。一只蝴蝶飞啊飞，踩到地板喳喳响。调侃老师不对，该打该罚！

曾老师说话铿锵有力，行走昂首挺胸，个子不高却给人〝高山仰止〞的感觉。单论气质，现已退休的曾老师赛过许多年轻妹子。

工作后，与曾老师也经常打交道，才知道我了解得还不够透彻，曾老师不是风趣，而是超级风趣，可谓〝三句不离X，句句不离笑〞。无聊时我常常猜测：是不是所有的好老师都喜欢讲笑话呢？（讲卵话）

2000年，三群严重缺编，向兄弟学校求助，东不成，西不就。最后，曾老师顾全大局，指令其儿姜大伟到三群支教。可见，曾老师对三群也是有感情的。（大伟，任中心完小副校长己多年，年轻有为，虎母无犬子啊！）

小学生涯，恩师十余名，恩重如山，无以回报，撰文记之，自娱而己。文中若有不妥，敬请指出与原谅！

【作者简介】姚志远，生于1976年9月，邵阳市双清区高崇山人，现为邵阳市中河街学校教师。自称“疯狂写诗的蜗牛”，其实最喜欢的是棋牌游戏，玩物丧志多年，梦醒转攻小说、散文、诗歌、童话，发表文章70余篇，多见《邵阳日报》、《邵阳晚报》、《双清报》等刊物。冠上无冕，有功则写，无功则思，文章不分优劣，皆出于本心，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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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  钟石山    主编  何俊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