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感怀 / 开普饭

异乡感怀

世界很大，人很多

千回百转

我们追随着唯一的

孩子

一晃儿

在这个叫作荇塘新村的小区已经呆了两周了，每天上下午我都会抱着孙女去楼下活动中心去呆上一个多小时，因为这里除了有电视、空调、桌椅板凳，更重要的是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几个人，他们或者在聊天或者像我一样照看小孩，当然，来这里的差不多都是老人，年轻人基本上是看不到的。起初，我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试图尽快融入到这个陌生的群体里，可是她们似乎能听懂一点儿我说的话，而我却听不懂他们回答我的话，甚至可以说一个字都听不懂。我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不停蠕动的嘴巴，所以经过几次努力之后，我不得不彻底放弃交流的渴望。每次走来，我不过礼貌性地对她们微微点头，轻轻一笑，然后放下怀中的孙女，安静地坐在一边。不管他们之间的谈话多么热烈，笑声多么开怀，都不会感染到我，因为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听不懂。

今天一阵鸟鸣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清脆、悦耳，众鸟呼晴，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我抬头看看表，五点十分，赶紧起床，趁孙女和她妈妈睡觉之机，赶紧买菜去！

为防万一，出门时随手拿上一把大雨伞。出小区左拐，过两个红绿灯，然后右手边会有一条小岔路，远远可见里边有座小桥，就从这岔道口进去，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走，右拐，就是菜市场了。这是我经过几次迷路之后强行记住的，人在异乡，看哪都是陌生的，何况这桐庐的环境好像各处都没有什么差别——四处花红柳绿，高楼林立，街道干净整洁，不分南北东西。

看到菜市场里的蔬菜各个新鲜可人，忍不住买了一样又一样，一会儿就装满两大袋子，临出门时，见到诱人的大棒骨又顺手挑了几块。出了菜市场走了没多远，我就感觉有点吃力了。背个肩包，拿把大雨伞，两袋蔬菜，一袋棒骨，长带肩包还时不时地往下滑，所以走几步我就要停下来换换手，整理一下背包。唉！早知如此，哪如少买一点啊！可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只能咬牙坚持，继续前行！

因为时间尚早，路上行人很少，我沿着来时的路低着头往前走，走着走着，猛一抬头，突然发现对面几步远，一个瘦小枯干、白发苍苍的老年妇女，瞪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挥舞着两手径直向我扑来。我本能地向路边闪去，老太太伸着手，呼喊着追过来要拽我。我潜意识里立刻觉得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骗子，心禁不住狂跳起来。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躲又躲不开，于是我大着胆子强做镇静，对她大吼道：“你要干什么？！”老太太两眼呆望着我，哆哆嗦嗦地回答：“我要回家，问问路。”“学府路怎么走？学府路！”哎呀，原来是问路的，吓死我了。这时我的心略微平静了一点。听她的口音，好像是东北的，看年龄得有八十多岁了。我赶忙笑着对她说：“大娘，我是外地人，我也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你也是外地人？你也不知道啊？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人，等了半天才发现你走过来。一早从家里出来想到外边转转，可是刚走一会儿就找不到家了，学府路怎么走？……”这时我才明白，也许刚才老人发现我，把我当成她的救命稻草。可惜，我是异乡人，帮不了她这个忙啊！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住，低头问道：“大娘，您儿子电话有没有？我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您吧。”“忘了，记不得了！”

我实在不忍心甩手走掉，就和她一起在路边等人。过了十几分钟，看到路上有个骑电车的中年妇女从远处飞驰而来，我呼喊着使劲向她挥手，可人家看我一眼，车一加速，跑了！这时胡同里走出个边走边吃早餐的年轻人，我赶紧快步走过去拦住他，说道：“大兄弟，这个老大娘迷路了，她要去学府路，我是外地人，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知道，那边！”他指了指我正要走的方向，说就在前边。于是年轻人，我，还有那个老太太，我们一起往前走。老人家显然年岁太大了，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看得我怪心疼的。我扶着她边往前走边问道：“大娘，您住在哪小区啊？是回自己家吗？”“我是黑龙江的，来看儿子，要回儿子家。儿子家在阳光小区。迷路了，找不到了。”“什么？阳光小区？那应该在那边啊！”小伙子站住，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老人停下了，茫然地回望来时的道路。我看看表，已经七点多了，我不能再停留了，否则儿媳妇急着上班，孙女无处安置啊！我回头笑着对年轻人说：“我有事得回家了，您好好告诉一下老人家怎么走，好吗？”说完，我逃跑般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我回头看看，小伙子已经不见了，只有老人独自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我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当我走到路口要往左拐时，忍不住又回望了一下，只见老人向前伸着两手，跌跌撞撞地向反方向走去，那飘动的身影像一片枯叶，在风中飘荡，飘荡……我的泪水再一次忍不住像潮水般倾泻而出……

我的朋友，我的学生，我的孩子们啊！当你遇到陌生的老人找不到回家的路，要你帮忙时，我拜托你，停下你匆忙的脚步，静下心来，耐心地回答她的问话，假如有可能，我求你把她亲自送回家。因为我们的爸爸妈妈，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师长，或者我们自己，有可能到年老时，有那么一天也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也许身在异乡，太过敏感，神经容易被触动吧？今天忽然有点想家了。

儿子，你是聪明能干又孝顺的好儿子，妈妈爱你。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是妈妈最愿意停留的地方，你去哪里生活，妈妈都不会抱怨你，都愿意追随你！可是，假如有一天，妈妈老了，妈妈想回老家，而且态度非常坚决，宁愿做一个留守妈妈的时候，希望你能理解妈妈，成全妈妈。因为那里有妈妈的爹娘，有妈妈的根;有妈妈的朋友，有妈妈听惯的音；更有妈妈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的家……